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嚼老爷子（三） “介也是人说的话么?”（原创小说）
(2007-05-16 17:0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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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那点事儿文化休闲原创 |
分类： 小说篇 |
嚼老爷子干工作几十年，给各种各样的领导写材料。不过，他写的材料用年轻人的话说，“都是些最无聊最没意思的东西”。嚼老爷子可不这么想，他认为这是领导的信任。他极认真的写材料，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他是一个较真儿的人。
他写东西，习惯用稿纸的反面就是没有格子的那面，而且，十有八九是用铅笔，是那种制图用的，上海产的墨绿色杆的，还得硬度是HB的。他认为手握铅笔是在和树亲近，和绿色亲近，和大自然亲近；自来水笔也凑合，自来水笔的墨水虽说是加了化学成分，毕竟还有个水的意思；他最最讨厌油笔也就是圆珠笔，他认为那种笔没有一点自然的东西也练不好字，他鄙视它，从来不用。用铅笔就得要橡皮，他管那叫“擦子”。他拒绝涂改液，说那玩意儿涂改字难看死了，改过的稿纸看上去象长了癞!
用铅笔就少不了铅笔刀。从犀牛牌刀片开始，到一种能折起的削铅笔刀，最后用到转笔刀。他有各色的转笔刀，小孩玩具般，极好看好玩。他有时会拿出来把玩，办公室里的人就都凑过去看，说些逢迎话。他笑，有几分得意。这时候，他就象个孩子。
他给单位领导写总结和报告最多了，大一二三四，小1234，大ABCD，小abcd。开头照例从国际形势一路写将过来，到国内，到中央，到地方，到上级主管领导，最后落笔到本单位。接着是回顾、成绩、经验、教训、目标、方向、措施、意见、建议、外加展望，如是等等。结尾通常是一连串的"要...."，一溜儿的排比，铿锵有力，字字千斤，誓词一般。
他写的东西，条理分明，思路清晰，观点新颖。好多时候，他的思路就是领导的思路，他的脑子也成了领导的脑子。
他开会很少睡觉，听得很仔细认真。与其说他听领导做报告，还不如说他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有时候，遇上有哪位领导事先没好好预习他写的稿子，在大会上把那稿子念得个结结巴巴七零八落不成个句儿，就在底下很不满意，黑着脸嘟囔说，该同志上小学读课文肯定是个2分不及格!
活糟蹋我写的那好东西!
也有领导倒过来求他的时候，那就是领导们评职称，需要业绩和论文什么的，让他帮忙代写和代整材料。他很乐意，没怨言，更是觉得组织信任，百倍认真的写，象给自己评职称做准备。到最后，领导们个个都评上了这高级，那高级，他呢，直到退休，赖赖巴巴评上了个中级，因为他学历不行，又不懂那勾勾文。他依旧坦然，觉得那都是在情理之中，应该的。
嚼老爷子对文字有研究，爱琢磨，动脑子。在文字上，喜欢循规蹈矩。他讨厌出新，讨厌无厘头，不知道是不是真看不懂，反正有点子“黎叔很生气,问题很严重”的意思。他对港台歌曲的歌词也一律不感冒，死看不上。有首歌叫什么《失恋告白》，也不知是那个叫黎明的歌手哪几百辈子前唱的。他看那词写着:“向世界宣布我失去伴侣正爆炸我似踩地雷爱意带我进了千里雾里又再故意带我跌进一缸冷水.....”,
就忿忿地说，是个精神正常人写的词么，狗屁不通！有一次，他看小报，看到写的“酱紫”,“酿紫”,
“给个理由先”，就睁大了眼睛，很疑惑，看了半天，说介（这）是人说的话么?!
有年轻人把网上的文章打印给他看，他说,这“88”是什么,“NND”又是什么? 中国人么? 也是人说的话么?!
本来年轻人是拿来给他看着玩的，见他真的较了真儿，也就都悻悻的走开。
其实嚼老爷子也不是守旧和不新潮的人。工作上的应酬多了，他也与时俱进，很时尚了一把。他开始唱卡拉OK，还爱唱那些时下流行的歌，但底线是绝不唱看不懂歌词的歌。他唱那《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唱《真的好想你》，唱《长相依》，唱《妹妹你大胆往前走》。大声地唱，自顾自地唱，忘我地唱，捏着麦克不撒手，整个一个麦霸，不懂得什么叫不好意思。大家说老爷子您真赶时髦，全是爱情歌哪，还都忒俗，您老人家唱可不大好听。他回击说，谁规定上岁数人只能唱一条大河向两岸，唱我牵着马你挑着担，嗯~~?!
他也喜欢上了跳舞。舞池子里，衣冠楚楚，腰板溜直，步伐轻盈，掂三挪四，任谁看他都是一道风景。他可不在乎别人，我行我素的，其乐融融。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瘦的缘故，他那舞步过于轻盈，有种发飘的感觉，或许也有些大器难晚成，步伐也不甚熟练，脚底下颠来踩去的，年轻的女同事们都不大怎么同他跳。害得他老是费劲地一遍遍弯下那细细的长长的腰，鞠躬伸臂盛情邀请。
他还喜欢上了听音乐。出差的时候，他带几盘磁带，《夜沙龙》之一，之二，之三，之四。是贵州东方音像出版公司出版，贵州省唱片发行公司发行的。什么《打虎上山》啦,《鸽子》啦,《天鹅湖》啦,《跟着感觉走》啦,《莫斯科恋曲》啦,......，全是舞曲。录音磁带的盒上正面写着：醉人的夜/舞步轻盈/浪漫的人/
蜜语柔情；反面写着：首首7分钟---跳个够；曲曲好旋律---共享受。曲子里，慢三、快四、伦巴、探戈、恰恰、华尔兹，等等，应有尽有。
他上了车，很舒服地安顿好身子，然后，就从包包里掏出那些宝贝磁带盒子，霸道地让司机给放在车把子前那放录音带的洞洞里。司机自己带的什么相声大全啊，什么许志安杜德伟的歌啊他一律不让听，有些不容分说的意思，也不管是什么人还坐在车里，哪怕是单位领导也满不在乎。等那车一启动，他即刻拿打火机点燃一支烟。这时候的他，叼着烟，眯着眼，听着或轻漫或欢快的曲子，入神，醉在歌里舞里，欲仙的样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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