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的日本印象
——《留别日本》——
1918年8月14日,徐志摩离开上海前往美国留学,途经日本横滨时,作短暂停留。时间之短暂只不过几小时而已,但这是徐志摩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观察日本。

徐志摩与泰戈尔(油画局部)
徐志摩这样写道:“早七年[注]我过太平洋时曾经到东京去玩过几个钟头,我记得到上野公园去,上一座小山去下望东京的市场,只见连绵的高楼大厦,一派富盛繁华的景象。”(《落叶》)当时日本的繁华景象给徐志摩留下深刻印象。
[注]这是徐志摩1924年回忆前往日本的情景。

1927年版《落叶》封面
【http://www.xzmsw.com/show.aspx?id=1565&cid=29】
徐志摩第二次踏上日本的土地是与印度大诗人泰戈尔一道,时间在1924年5月,这一次徐志摩也去了上野公园,他回忆道:“这回我又到上野去了,我又登山去望东京城了,那分别可太大了。房子,不错,原是有的;但从前是几层楼的高房,还有不少有名的建筑,比如帝国剧场、帝国大学等等,这次看见的,说也可怜,只是薄皮松板暂时支着应用的鱼鳞似的屋子,白松松的像一个烂发的花头,再没有从前那样富盛与繁华的气象。”(《落叶》)由于1923年9月1日发生的关东大地震,东京的景观产生了巨大的变化,诗人写道:“……就东京一地说,二三百万的人口,几十百年辛勤的成绩,突然的面对着最后审判的实在,就在今天我们回想起当时他们全城子像一个滚沸的油锅时的情景原来热闹的市场变成了光焰万丈的火盆,在这里面人类最集中的心力与体力的成绩全变了燃料,在这里面艺术、教育、政治、社会人的骨与肉与血都化成了灰烬,还有百十万男女老小的哭嚷声,这哭声本体就可以摇动天地”,从前的“富盛与繁华”的东京景象已不复存在,诗人感慨万千:“十九的城子都是叫那大地震吞了去烧了去的。我们站着的地面平常看是再坚实不过的,但是等到他起兴时小小的翻一个身,或是微微的张一张口,我们脆弱的文明与脆弱的生命就够受。”

关东大地震之后,从上野山上所看到的上野车站方向的景象
【http://research.kahaku.go.jp/rikou/namazu/03kanto/ueno/ueno_html/069-02.html】
上野公园是东京的象征,不仅是地理上的,也是精神上的,徐志摩的时代如此,随着时代的变化,或许内涵有所不同,但其象征意义仍然存在。通过上野公园,我们仍然可以看到日本人精神家园的影子。徐志摩的日本印象以上野公园为起点,出自上野,似乎是一种巧合,实际上也是一种必然。

今天的上野公园
【http://www.kensetsu.metro.tokyo.jp/toubuk/ueno/index_top.html】
在第二次游历日本归国之际,徐志摩写下了《留别日本》一诗。
留别日本
我惭愧我来自古文明的乡国,
我惭愧我脉管中有古先民的遗血,
我惭愧扬子江的流波如今混浊,
我惭愧--我面对着富士山的清越!
古唐时的壮健常萦我的梦想:
那时洛邑的月色,那时长安的阳光;
那时蜀道的啼猿,那时巫峡的涛响;
更有那哀怨的琵琶,在深夜的浔阳!
但这千余年的痿痹,千余年的懵懂:
更无从辨认--当初华族的优美,从容!
催残这生命的艺术,是何处来的狂风?--
缅念那遍中原的白骨,我不能无恫!
我是一枚飘泊的黄叶,在旋风里飘泊,
回想所从来的巨干,如今枯秃;
我是一颗不幸的水滴,在泥潭里匍匐--
但这干涸了的涧身,亦曾有水流活泼。
我欲化一阵春风,一阵吹嘘生命的春风,
催促那寂寞的大木,惊破他深长的迷梦;
我要一把倔强的铁锄,铲除淤塞与臃肿,
开放那伟大的潜流,又一度在宇宙间汹涌。
为此我羡慕这岛民依旧保持着往古的风尚,
在朴素的乡间想见古社会的雅驯,清洁,壮旷;
我不敢不祈祷古家邦的重光,但同时我愿望--
愿东方的朝霞永葆扶桑的优美,优美的扶桑!
全诗用四个“我惭愧”开始,情绪高昂,情感真挚,充满了对日本的羡慕与期望,反之则加深了对祖国命运的担忧和惆怅。这与诗人在《落叶》中的感喟一脉相承:“再看日本人天灾后的勇猛与毅力。我们就不由的不渐愧我们的穷,我们的乏,我们的寒伧。这精神的穷乏才是真可耻的,不是物质的穷乏。我们所受的苦难都还不是我们应有的试验的本身,那还差得远着哪;但是我们的丑态已经恰好与人家的从容成一个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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