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祭父

冬至祭父

(父母遗像)
朔风凛冽,雪花飞扬,2013年冬至,父亲落葬。我们兄妹七家,祭奠父亲,摆上供品,点上香烛,洒一杯清酒,点一炷心香,跪拜再跪拜,送父远行,与母亲在天国相会。
父亲是浙江慈溪观海卫前方村人,出生于1924年3月6日,辞世于2013年4月15日,享年89岁。
父亲为人,具有浙东人的个性,耿直而硬气。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一场突如其来的家变,家境从此一落千丈。但父亲从不怨天尤人。而是和母亲一起默默承受着巨大的生活压力,靠着每月68元的微薄薪金,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妹七人抚养长大。那年头家中经济拮据,时常寅吃卯粮。那时我虽少不更事,但父亲长夜难眠的咳嗽声,我至今印象在心。
父亲对母亲感情真挚而深厚。半个多世纪风雨人生,彼此搀扶,相依为命。母亲病重住院其间,父亲不顾自己年老体衰,天天陪护在病榻旁。母亲过世后,父亲一手操办母亲的后事——做“七”、做佛事,每年清明必率全家老小上坟祭扫。
父亲一生省吃俭用,但对子女却恩重如山,关爱有加。每年冬令进补,父亲都要送我们每人一包人参粉。我们兄妹每逢六十岁生日,父亲总会送上生日蛋糕和相同的礼金。父亲对我们素来一视同仁,不持偏心。他生前立下遗嘱,遗产子女均分。
为了把母亲的遗愿办好,父亲硬是把自己不多的养老金积攒起来,作为送给孙辈结婚时的礼金。2009年,儿子结婚,父亲用枯瘦的手递我一红包。我顿时眼眶湿润,两手颤抖,内心十分难受!阿爸啊,你一生清苦度日,苛待自己,对儿孙辈却慷慨大度。如此重恩,儿子如何承受得起!
父亲持家极为子女着想,事无巨细,皆躬亲打理,很少麻烦子女。在母亲过世后将近七年的日子里,耄耋之年的父亲为了照顾我们在家带“第三代”,依然独自料理生活起居,靠吃盒饭度日,日子过得清苦而寂寞。我们轮流陪护父亲,他总是关照我们早点回去:“一家人家有一家的事。”时时处处总是想着子女,这就是我的父亲!
然而,在“十年浩劫”中,我因为多喝了“迷魂汤”,却做出了大逆不孝的缺德事——为表示自己不做“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而与父亲划清“阶级界线”。在北大荒的日子里,一封家书亦只问候母亲,令父亲十分痛苦。直到1972年回家探亲,进门叫声“爸”,我才算将曾经失落的“良心”拣回。
那年当我要回黑龙江时,父亲还特向单位工会借了50元互助金,为我买了去大连的三等舱船票——生活再苦,他也不想让儿子吃苦。
然而,当汽笛拉响,船缓缓离岸,我站在船头,望着父亲穿着老头衫,人刚到中年却因操劳过度而弓了背踽踽远去的“背影”,我还是止不住流下了辛酸的泪。父亲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从此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我身为长子,天资聪明,父亲对我一直寄予厚望。还在我上小学二年级时,父亲便叮嘱我:“你要成为方家门的第一位大学生”。1977年高考,当我把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回家,母亲来信说:“你父亲的病好了许多。”那一刻我才深感一纸通知书胜过药石无数啊——我终于圆了父亲一个殷切而幽远的梦!
父亲过世后,在老屋出售前,每逢星期天我都要去父母曾经居住的老屋祭拜。回到老屋,就是回到父母的身边!面对父母的遗像,我长跪不起:父亲是永远地走了,父爱却永恒地在我心。
又一年冬至夜,在父母的遗像前,我燃上一炷心香,祈愿在天国里的父母保佑我们兄妹——若有来世,我们依然做你们的子女!
明年3月6日便是父亲百岁冥寿忌日。届时我们兄妹七人将率二代三代一众子孙女于静安寺为父亲做祝寿佛事,追思父亲的养育之恩,追庆父亲的转世福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