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我挥别家乡

1968——我挥别家乡
——赴黑龙江鹤山农场五十五周年祭
(在校园大字报栏前看获批赴黑龙江兵团名单的喜报)
(父母在老北站送儿赴鹤山农场)
(光影瞬间,笔者挥别家乡)
致敬“8·19”——1968年8月19日,笔者写写血书,舞舞红旗,告别家乡,奔赴黑龙江,带队知青连(笔者是副连长),饮马嫩江畔。
五十五年今回首,我要感谢红卫兵战友。在那个照相机对学生而言尚为奢侈品的岁月,他们借来相机,在快门按下的一瞬间,为笔者定格人生最难忘的挥别家乡的影像。岁月虽云苍老,这些“老照片”却成为我的人生影集里永远的珍藏。
物转斗移,昨是今非。“老照片”上的名单虽依然字迹清晰可辨,却除了光辉、启卫等少数几位荒友还时有微信聊天外,其余的则大多已如断线风筝,不再来往。个别性急的哥们已先作别人世,去了天国。
感谢我的小弟。8月19日一早小弟在“南工”送我的那一幕至今历历在目。那天8时许,我们原南市区首批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的知青一行共87人,在原南市区工人俱乐部集合,召开出征誓师大会。我从带队老师手中接过五师四十五团(现鹤山农场)的大旗,我们便分乘两辆公交车出发。车子驶出南工大门,我只见小弟一路狂奔,拼命追赶,边声嘶力竭地叫喊“阿哥、阿哥!”那声声呼叫,虽时隔五十五年,仿佛依然在我耳边回荡。
感谢父母,他们含辛茹苦把我抚养长大。尚未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我便远走他乡。当年家中经济十分拮据。在车站送别时,父亲攀上爬下去站台栅栏外为我买两斤橘子的“背影”,令我终身难忘。北国生涯十一年,而我唯一能给予病榻上父亲慰藉的是:1977年恢复高考,我把“录取通知书”寄回家。
感谢那片神奇的黑土地。“月亮,象一只罩着青纱的灯笼,曾照着我们播种。一阵歌声,一把种籽······”我们曾播下过爱情。1976年盛夏,我与妻在途经秦皇岛舅舅家,遭遇唐山大地震,一路海陆颠簸十天后,终于安全抵达上海,并于10月2日,喜结良缘,牵手至今。
北国生涯难回首,我同样要感谢北大荒暴风雪的凛冽与冷酷,是它让我见识了人性的变态与疯狂。一位上海知青因为一枚伟人章不慎掉落粪坑,被人举报,险些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在整个批斗会场上,众知青和老职工都狂呼口号,乱举手臂,场面十分恐怖。
唯我守护着自己的理性与良知,拒不参与,虽然因此被撤去班长职务,去烘炉间打铁改造思想,我却至今无怨无悔。
五年前的初夏,有知青重返黑土地希冀着重温当年的青春梦想。但我早已豪情不再,婉拒邀约。我想:黑土地馈赠于我的情与爱,早已融化在我的灵魂与血脉中。而曾被风霜刀剑戳痛过的伤痕,自亦无须再次撒盐、回味。珍爱该珍爱的,埋藏该埋藏的,一切皆已留在心灵的底片中。
我还想要感谢自己。在命运抉择关头,我不负他人,问心无愧。当毕业分配方案下来后,校革会主任李谭桂先生曾许愿我:“你可以挑选其中的任何一个单位。”而事实上,我当时连毕业分配方案都未曾过目,便毅然决然报名去了黑龙江。
时至今日,学友倘聚会,席间还不时会有哥们调侃我:“方鸿儒哦,是你把我们送到东海农场去的。”岁月如流,解释多余,我只是淡然地回道:“我把自己送到了更遥远的北大荒。”
后悔么?不后悔!因为在历史大潮来临时,我也曾是个弄潮儿,亦曾热血过,慷慨过。
“我的人生我作主”——这就是我一生做人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