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文化碰撞后，中国女性头发梳理有个大变化。

 

看中国古美人画，无论汉唐宋，元明清，头发都是光抹抹，服帖帖。《诗·卫风·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丈夫出远门，妻子在家中没有了“悦己者”欣赏，就不必把头发梳理得光抹服帖，让它首如飞蓬。宝玉看见黛玉头发有一丝紊乱，向黛玉悄悄示意要整理。“鬓乱钗横”是对女子做爱后形象的暗示，意味不甚庄重。所以民国初年的名妓照片，头发仍然光抹服帖。这一切又由于那时女子都长发梳髻，才可能也必须梳理得光抹服帖。

 

大概二十年代的摩登女性，才以剪发为美。剪之不足，又从而烫之。风气由南而北。保守老辈摇头，予以道德上的否定。北洋军打到南方，短发女性是合法的奸杀对象，有口诀曰：“平头短发，逮着就杀。”这是政治上的否定了。

 

口诀中的“平头”指南方革命男青年。中国男子的头发而关系政治，此是最后一次。先前有清初的剃发与抗剃发，民初的剪辨与留辫，只有政治上的关系，不像女性头发那样牵涉到审美、道德、政治等多方面问题。

 

二○○八年三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