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枝与鳄鱼泪
(2010-01-08 15:4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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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往事回放————记忆的河流 |
柳树枝与鳄鱼泪
我的中学是在一个叫“马庙”的地方读的。
为什么那个地方叫“马庙”,我问过先祖母,也问过父亲,,二老均有作答。不过,先祖母和父亲分别是如何讲的,我记不清除了。
据说,马庙原来是一座庙,里面供奉的是神马。这匹神马曾经出没于马庙一带,大约有许多灵异的表现,当地人才为它立了庙,时时供以香火。
文革时,这个庙自然被破坏了。不知什么时候,在这里建了学校,庙虽然没有了,但“马庙”的名字却保留了下来,我读初中时的学校就叫“马庙初中”。
马庙初中的事,我记得的不多,“柳树枝与鳄鱼泪”是其中的一件。
学校一入大门,原本有一棵枫树,树干大约有合抱粗,初中一年级刚入校时,还摘过秋季枫树上结的籽,拿到教室,放在抽屉里,剥着吃,味道似乎有些苦。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枫树给挖掉了。于是,一进校园,就感觉光秃秃的。
有一年,学校忽然在一入校门的路两旁载了两行柳树,后来老师说,那叫“倒柳”。或许就是垂柳吧。胳膊粗的树干,枝枝柔条垂下,几近地面,如柔顺的发,婀娜多态。春天才有点气息,柳条已经吐青,清风一来,柳条舞动,给多少有点荒凉的校园添了一树树飘动的嫩绿。
柳树刚种,学生都觉得新鲜好奇,于是,有人顺手便折下树枝来玩。柳树栽种的当天,校长的办公室兼卧室前便站了整齐的一排人,清一色的男生,低着头,跟罪犯似的。很明显,这些人都是因为折了柳树枝被罚站的。
第二天一早,早操完毕,开大会。昨天那群倒霉蛋又被请到开会队伍的前面排排站,低头正对全校那么多的同学。
校长讲话,说是有一个同学,折了柳树枝,被他抓住,训斥了几句,那个同学还流了几滴“鳄鱼泪”。
我往台上一看,那么多的罚站示众同学之中,果然有一个同学哭兮兮。那个同学就是我的同班同学。
那时候,我不知道“鳄鱼泪”是个什么东西。后来读书,才知道,据传说,鳄鱼吃人的时候,,眼里会流泪。“鳄鱼泪”就是假慈悲的代名词吧。校长的意思,大概是,那个同学的哭是在造假。
我的那个同学,确实是个很容易就掉眼泪的男生。小时候,我是很坏的,喜欢和同学打架。“柳树枝事件”以后,我曾多次用“鳄鱼泪”的说法去逗我的那位同学,看他着急要哭的样子。
校长讲完话,按程序轮到教导主任。教导主任是如何训导学生的,我记不清了,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那个倒柳,耍(意思是靠、显摆、依仗)的就是它的枝,有些同学怎么就那么手长(意思就是手贱),你折那个干啥?……”
其实,后来回想,一切并不是学生的错。柳树种了,也不写个牌子挂在树上,告示不能攀折。因为我们都是乡下人,乡下孩子折个树枝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每年春来,折杨柳枝,扭动树皮,抽掉里面白嫩的细杆,顺嘴在细杆上添那么一下,满口的清甜。去掉细杆的树皮,就如同一根细管,用小刀将树皮管裁齐,选择裁齐的其中一端轻轻刮削,便成了一个可以吹响的玩具,我们乡下人管这个能吹响的玩具叫“咪咪”。就是这简单的玩具,不知给了我们多少乐趣。在学生的心目中,折个柳树枝和老师们“定罪”的那些个“破坏公物”“蓄意破坏”的说法,是根本联系不到一起的。
想想那时,老师们对待学生,还真有点时下流行的“钓鱼执法”的意味。老师们一般都是远远地站着,等到学生“下手”了,马上过来抓。校长更绝,他的办公室兼卧室就在那两行柳树的正对面,校长没事时,就站在自己的窗户后面偷偷瞄,也是等到学生“下手”后,飞奔出来抓。“柳树枝”的事,在一段“钓鱼执法”后,才告一个段落。看来,而今的“钓鱼执法”已经落后我们的老师二三十年了。
还能清楚记得那个教导主任非常凶,只要看见学生的行为不合乎“规范”,二话不说,上去就是几个耳光。那些折柳树枝的同学,要是被校长和别的老师抓住了还好,大不了罚站,要是被主任抓住,可就惨了。在我读初中的三年间,也曾“有幸”遭过他的“毒手”。
后来,有一年回家,听说那个教导主任在某年的某个时节亡故了。他的尸体是在学校唯一一口供水的井里发现的。发现时,尸体不知已经在井里存在了多久,可怜老师和同学们在尸体没有漂浮上来以前,饮用了那么久的井水。教导主任的死因至今是一个迷。
那些过往的事,已经烟云渐散了。我也没有记恨过老师,也不会去记恨老师。想想现在的学生,社会还是进步了不少啊。
前几年,“马庙初中”因为乡镇的重组,也已经给裁撤掉了。听说,那里现在又变成了村里小学。因为学校离我们家太远了,弟弟的孩子也不会去那里读书了。我的小学、中学、大学都在改革的浪潮中裁撤的裁撤、合并的合并、改名的改名,如若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再想找点当年“少不更事”的痕迹,连个下脚的着落都无处可寻了。
也许,“柳树枝与鳄鱼泪”算是这苍白人生的一抹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