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屁股的那点往事

 我在十二岁之前进厕所解大便基本上是用篾片来擦屁股。

现在的人可能很多都不知道什么是用篾片擦屁股。篾片擦屁股，就是用竹篾片擦屁股。竹篾片又是什么呢？竹篾片就是篾匠用慈竹来做竹器，如竹篓呀，箩筐呀之类的生活生产用具。用篾刀把慈竹剖开成大约指头宽的竹条，然后再把竹条面上带青的那面用刀剖下来，这一部份，叫青篾，用于生产竹器。竹条里面的带黄色的那部份叫黄篾，没有用，就扔掉当烧火柴。上厕所解大便用篾片擦屁股就是用黄篾片，去捡一节篾匠丢弃的黄篾，再用手把它折成几小节拿在手里进厕所解大便，大便解完后就用竹篾片擦屁股，一根擦不干净，就多用几根，直到尽可能地擦干净为止。

用篾片擦屁股是贫穷造成的，另外就是我居住的环境很容易得到篾片，而且不需要花钱，环境形成的。

我的家在长江边上，我所住的那条街全是和竹子有关的手工业工厂，有篾器，竹器，竹藤，竹刷，竹筷，竹绒等，光是篾匠就有几百人，加上家属上千人。我的父母亲也是篾匠，父亲是竹制品厂里的“青丝工”，就是专门用篾刀来“花篾条”的工种，母亲是专门编竹器的。厂里主要生产一种装酒的竹篓子和一些篾席围席等竹制品。竹制品厂每年要用很多不同种类的竹子，但是用的最多的是慈竹。长江边上堆成山的竹子，这些竹子都是从长江上游的江安和长宁水运放筏子运来的。用这些竹子要剩下大量的废弃物，其中最多的就是黄篾，所以，进厕所擦屁股用的黄篾很容易得到。

那个时侯一般的家庭还没有厕所，家里的人解大小便都是座在桶子上解。所谓桶子，就是一个到大不小的木桶，上面有盖子。小时侯我记得，早上，有人拉着粪车在街上喊，倒桶子喽，就是收大粪。所以，很多人大小便都尽可能的到公共厕所。我们那条街只有一个公共厕所，建在靠长江边的那一面。厕所很简易，瓦房，房子下面就是一个大粪坑，房子中间是个隔墙，左边是男厕所，右边是女厕所。厕所背后靠长江的那一面是出粪池的出粪口，男同志解小便可以在那里解。厕所里面就是用木板搭在粪坑上面并隔成相等距离的蹲位，解大便的时侯蹲在相距的两块木板上就行了。男女厕所都大，一边有十多个蹲位，可以同时容纳十几个人入厕。十几个同时蹲在一起解便十分不雅，相互之间没有隐私可言。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小孩解完大便用篾片擦完屁股后，可能屁股没有擦干净就弯下身子埋头去看自已的屁股，结果被旁边蹲着解手的一位大人误以为这个男孩在偷窥一墙之隔的女厕所，就大声吼叱这个男孩：这么点大就不学好，不是个好东西。那个男孩非常委曲地哭了。

每天上厕所的人多，解大便很多的时侯都要排队等待，看见有人从厕所里出来了你才进去。几乎所有的人进厕所解大便都是用篾片擦屁股，擦完屁股后就随手把篾片丢在厕所里，所以时间长了厕所里的篾片就很多，有时看到粪坑里浮在面上的尽是篾片。这时侯就有人在厕所外面出粪的池子处打捞粪池里的篾片，然后再拿到长江里去洗一下，晒干当柴烧火做饭。

用篾片擦屁股是我们那条道篾匠群居人群的生活特色。

十三岁以后我读完小学五年级就读初中了，住到了学校里，就不用篾片擦屁股了，改为用“本本纸”擦屁股。“本本纸”就是做作业做错了从本本上扯下来的本本纸，或者是做作业用的本本用完后没有用了就从本本上一页一页的扯下的纸。有时侯，要去上厕所了，就事先扯几张“本本纸”揣在衣服包里，进厕所后就拿来擦屁股。“本本纸”用来擦屁股比篾片高级多了，首先屁股不会被擦伤也不会擦痛，另外最重要的是，擦的干净。自从用“本本纸”擦屁股后，感觉整个人的生活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不仅仅身体舒服而且神精也爽多了，高兴时在厕所里蹲着的时侯还哼几句小曲。

我是一九五六年出生的，青少年时期，中国还没有卫生纸，那时侯，人们擦屁股主要是用草纸。草纸就是一种用谷草来生产一种手业纸，黄色的，很粗糙，吸水，一般是一些小作坊生产的，商店里“一刀一刀”的卖。

用草纸擦屁股在当时那个年代是一种奢侈。

我偶尔用过草纸擦屁股，当然草纸比“本本纸”还要好，但是它要用钱买。要钱就是侈奢，因为那时的学生几乎没有什么钱。

我和我的同学基本是用“本本纸”来擦屁股。

    普通家庭是用什么来作为手纸擦屁股的呢？我所看到的很多底层民众为了节省，不是特别需要都不用草纸，普遍用旧书报和废纸来擦屁股，一些家庭还专门备旧书报和废纸张放在固定的地方作为手纸。后来报纸上和杂志上都反复登载文章介绍旧书报擦屁股不卫生，因为旧书报上的铅印字上的油墨容易污染屁股，时间长了会感染疾病，但是听的很少。文化大革命期间，大字报满天飞，到处墙上都贴着大字报，有的人上厕所就扯大字报来擦屁股。我曾经还听到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人上厕所告急就随手扯了墙上一张大字报，结果被贴大字报的造反派抓住，被打了一顿不说，还被带上一顶现行反革命的帽子。农村里传说的故事就更多，某某晚上到田坝头屙屎，随手扯了树叶，结果树叶是带刺的，擦屁股时把屁股刺伤了，痛的哇哇叫。曾经记得，我小时侯和几个小朋友在河坝头玩，想解大便了，就在河坝没人的地方解手，没有纸，也没有篾片，就在地上捡起几片瓦片就擦屁股了。  

   一九七五年我工作了，单位是一家小型造纸厂，生产包装纸及纸板，最薄的包装纸四十克（每平方米）。生产包装纸要产生一定的边角废料，边角废料要回收利用，但职工拿点来擦屁股或者拿点回家供家人擦屁股，无可非议，视为正常。

我用包装纸擦屁股直到八十年代初，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中国经济奇迹般地向前发展，商品逐渐的丰富起来，卫生纸走入普通家庭。一九九七年县城搬迁，我家住进了崭新楼房，房间有专门的卫生间，卫生间有专门置放卫生纸的纸盒。擦屁股用卫生纸不仅成为习惯而且成为自然，使擦屁股这一日常生活现象终于上升到社会文明，彻底摆脱了经济因素，成为一种不是经济的经济现象。

现在的卫生纸使用起来不仅卫生而且舒适，国家颁布了严格的卫生标准。公共厕所几乎都免费提供卫生纸，而且还配有洗手和烘烤设施。擦屁股就像人的生存权利一样受到受到保证，而且成为社会的自觉自然的现象。

从理论上讲，擦屁股终于从必然王国进入到了自由王国。

这是中国社会的一大进步！他标明中国人最起码的衣食住行生存权利得到了保障并提高到一个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