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上线到到某网站抢车位，就有国内财经日报晚班负责人震我，说要找纽约相关专业人士写文章，标题已定，就叫《华尔街之死》。我一边吃月饼一边看MSN上一群财经媒体人兴奋异常，略感莫名。先是房地美、房利美一举国有化。接下来雷曼兄弟破产，或被包括巴克莱银行在内的一群秃鹫分而食之。同时美林一屁股坐进了美国银行的花轿，收了房。那边格林斯潘还预言会有大批金融机构接踵而仆。……华尔街就此死了么？

近来，华尔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余，激动难抑的美国人也开始对市场不以为然（这方面英国人还算冷静，当然因为事情没出在伦敦），国内仁人志士更多有市场不灵、市场失败之论，进而，我估计马上会有人端出新瓶旧酒，大谈市场无用了。

市场无用么？恐怕正因其无，才有其用。李老先生在《道德经》中说：当其无，有器之用。市场就是那个“无”，“无”却如何不灵如何失败？碗摔到地下，碎了，“无”消失了，不能盛水了，难道是“无”的问题？当然不是。首先是碗的问题，追根究底，是造碗、拿碗、用碗的那只手的问题。

对市场而言，所谓“无”，就是无人来管；所谓“用”，就是无人管却生出高效率来。还是以碗为例，真正起作用的那个千万人投身其中，信息瞬息万变且无法穷尽的市场就是碗所围合的那个“无”。碗则是规定市场运行的机制与规则。造碗、拿碗、用碗的手即是可以维护市场合法地位，也可以随时取消市场的政府。

由碗的比喻可知，讨论市场失败须注意三个问题，第一，依特定的特殊的某一套机制规则运行的市场总有自己的练门，总不能传之万世，换言之，总有寿终正寝之时。但只要机制调整得当，规则与时俱进，市场本身作为各种经济活动的组织形式是可以长久不败的（先不说一统江湖）。其次，是不是需要调整机制，何时又如何调整，非流血牺牲不能知也。或者说，除非市场失败，才知市场失败。辟如打仗，不死几个人怎么知道之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略战术要变要换了呢？又何必去换呢？最后，失败了的还是那个具体而微的市场，健康的市场将从旧市场的尸体上新生，更新了机制，重设了规则，不用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新好汉什么时候再完蛋，是后话。

市场是通过失败和不灵来进步的。若非如此，全球政治家也不会用几百年（还远未结束）来比较、试验、争执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的长短。

所以，华尔街尚不致死，华盛顿、欧洲的朋友和亚非拉的利益相关者还会想办法来救。就像通过金融衍生品紧紧联系的各大投行唇亡齿寒，通过美元资产共担责任的经济体们为了自己也不会就此弃美国不顾。

即使华尔街死了，全球经济活动也不会突然死亡，即使受创，真实的市场仍然存在，生产、销售还是可以进行，人们还是可以从交易中获利并找到一个更合适的金融制度，其他争当金融中心的城市机会也更多。现在要紧的，是化市场危机为机会，改变市场中权力的格局，设计协商适应全球经济、金融新变化的机制规则，而不是试图把权力交还政府以求免责，把市场关进兽笼以求太平。那才真正是懦夫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