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喜欢吃栗子,有人喜欢吃杏仁。
不论栗子、杏仁,其爱好者又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因为偏好,一类是因为格调。两种不同的内驱力。
我睡觉前一定要看侦探小说,是偏好,而侦探小说可看之处,是格调。
侦探小说的情节逻辑有范式,而且不多。而所以能够新作叠出,新人辈出,是靠附着其上的环境和人物变化。从福尔摩斯的维多利亚晚期的伦敦到金田一耕助的战后的物欲横流的东京,有很多跟杀人者、被杀者无关的东西可看。街道,天气,酒吧,服装,饮食,戏剧,马车或出租车或自行车,乃至沙发椅,睡袍,雪茄和香水的气味。
从拓朴学角度看,杀人的手法极少,很单纯。所以最好的警察是长于抽象思维的。一般破案者用归纳,他(她)用演绎。
侦探小说写得不好不要紧,可以拍成电影电视剧,只要肯在道具和布景上花钱,观众很容易就陷入细节的洪流。比较成功的例子是阿加莎爵士的作品,包括波洛和马普尔小姐。从视觉看,有产的破案者和无产的大不一样。英国拍的电视剧里,波洛住在伦敦西区,少见的现代风格的高级公寓里,家具是战后名设计师的作品,卫生间里配备了被苏格兰场资深警长(一个靠逮捕犯罪嫌疑人买便宜牛排的中年男人)当作面盆的女用坐便器。
至于马普尔小姐,到处游山玩水,在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各个历史时期的庄园里作客。所到之处的建筑园林一一在镜头前呈现,从门厅柱头的饰叶到书房窗户的木套线条,惟一至今没看清楚的,是她打毛线的针法。
波洛常到伦敦一个老裁缝家里订制常礼服,令人想起老上海的奉帮裁缝。过去订制衣服是偏好,现在找奉帮裁缝是格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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