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腴厚从平淡中来──读朱自清的《背影》

(2008-10-19 08:1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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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

背影

教育

分类: 教学——抗颜为师
腴厚从平淡中来──读朱自清的《背影》
作者:佚名    文章来源:别处引用    点击数: http://www.zxyw.cn/images/vivi_coop1.gif
朱自清是“五四”以来我国很有影响的散文作家。他以自己独特的风格,在现代文学史上闪出了夺目的光辉,充分显示了新文学的实绩。他的散文风格平淡质朴,脱尽铅华脂粉,却给人以咀嚼不尽的甘腴之味,《背影》就是这样一篇有代表性的作品。

  《背影》重点是写父亲送别,而送别中主要写的是父亲的背影。文章一开始,首先交代了父子这次分别的背景,为下文作铺垫。文章写:“我”的祖母死了,父亲也失业了,父子二人回家借钱办了丧事。丧事办完,“我”要回北京念书,父亲留在南京找工作,这时家中的光景很是惨淡,前途吉凶未卜。父子二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分别的。关于这些,作者似乎都是信笔写来,没有一句故意的渲染,几乎不用什么形容性的词藻,但这似乎平淡的叙述,一开始就给父子的分别制造了一个悲凉的气氛。父子二人在这种情况下分离,除了离别的痛苦之外,更增加了一层辛酸之感。

  下面转入全文的重心,写父子在火车上的分别。这里也有重点,重点是写父亲的背影。所谓背影,不是静止的背影,而是从背后看父亲的动态。作者这个角度选得非常好。按一般的惯例,文章中要刻画一个人物,表现人物的感情,大都喜欢描写这个人的正面,往往写他的面部表情怎样,比如眉宇啦,眼神啦等等,唯恐给人的印象不直接。而朱自清却恰恰相反,他要表现父亲对儿子的深情,并没有流于一般化、简单化,他所选择的不是父亲正面的肖象,而是父亲的背影。为什么这样呢?因为这样写,切合人物特定的关系,是真实的。实际生活难道不是如此吗?孩子大了,尤其是男孩子,他跟自己父亲的感情虽然很深,但是表现的方式总是比较含蓄的,不象母女之间的感情那样外露。那么大的儿子,已经二十岁的人了,就不太好意思从正面很细致地观察父亲的表情。往往在父亲转过身去,他从侧面或背面去看,才能看得非常仔细。所以,如果朱自清在这里,也和某些人所写的文章一样,从父亲的正面,从父亲脸上的表情来刻画,那倒不符合实际情况了。文章失去了真实的生活基础,当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深刻有力、打动人心。

  我们看作品是怎样写父亲的背影的。在写背影之前,先写了父亲把儿子送上火车的情况:父亲给“我”拣定椅子,嘱咐“我”路上小心,又嘱咐茶房好好照应“我”……,这些地方,作者用笔貌似琐碎、平淡,却在字里行间表现出父亲对儿子一片体贴、关心的深情。下边接着写:等到这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在临别时,年迈的父亲还不辞辛苦地为儿子去买桔子。到这里,文章进入中心部分,着重描写了父亲的背影。文中对背影写得很详细。“我”从背后看父亲,首先注意到了父亲的穿戴:

  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

  我们说,在这之前,父亲的穿戴,也许作儿子的看到了,但是并没有注意;只有在这时候,这种特定环境下,快要离别了,父亲还不辞劳苦地去为自己奔波,儿子从背后望去,自然觉得这个熟悉的穿着比平常任何时候都更能打动自己的感情。所以,作者并没有在全文一开始就写父亲的穿着,而是集中地把它放在这里来写。

  接着,作者又写了父亲过铁道的具体动作的背影,这是作者感情的高潮处,也是最打动人的地方。作者这样写道:

  ……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

  这一段描写得非常细致入微。这些具体动作,表面上看来都是很平常的,但是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是经过作者精心选择的,俄国评论家杜勃罗留波夫说过这样的话:作家从生活中选材,要选择“最能打动自己的一瞬”。朱自清选择的这些动作之所以“精”,是因为在当时这些动作都是最能够打动作者这颗游子的心的。父亲上了年纪,走路不方便,看到他“蹒跚地走过铁道,慢慢地探身下去”这些动作,儿子心中已经充满疼爱、怜悯、最后一个动作:年老的父亲挣扎着“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往上缩”,努力地爬到月台上去,这一艰难的动作,不但渗透着父亲对儿子的挚爱,也会使人想到父亲在艰难的生活中的挣扎。此时此刻,作儿子的怎能不动情!所以,作者的感情这时达到了高潮,文中写道:

  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眼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这一句,可算是作者对自己感情的正面抒发,但仍然只是平淡的客观叙述:“眼泪流下来了”。然而,作者在这里省略了的主观感情,每一个读者都会用自己的内心体验去补充,所以没有必要直接描写作者自己的心理活动。正如叶圣陶所说的那样,在《背影》里,“凡是读者能够体会到的,作者一概不写,给你留下思索、回味的余地”。

  详细写完父亲过铁道的动作之后,再写父亲回到车上的情景。与前面过铁道一段相比,作者描写父亲这时的动态就显得很简单了,这正是父子二人面对面这一特定的情境所决定的。虽然简单,但选材仍然很精,细细体味也是很能打动人的。文中写父亲回到车上,放下桔子之后,“扑扑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轻松似的”。掸土的动作,使儿子想到刚才父亲爬上月台的情景,所以这时作者在父亲许多动作中选了这个最令人感动的动作。“心里很轻松似的”一句,为什么用“似的”呢?就是因为父子马上要分别,父亲的心里并不轻松,但是为了不伤儿子的心,故意作出轻松的样子。所以,这句平常的话也深含了父亲对儿子的真挚感情。下边接着又写了父亲临走时对儿子讲的两句话:

  “我走了,到那边来信!”我望着他走出去。他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我,说:“进去吧,里边没人”。

  父子马上就要分离,心里有千言万语,但在亲属之间,任何话别都是多余的,特别是父子之间就更是如此。如果是母亲送儿子,临别时话或许还会更多一些。父亲就不这样,他对儿子的挚爱、不舍、担心等等,总是表现得比较含蓄的。临别时虽然难受,但却表现得故意轻松;心里有许多话,但说出的只是平淡的几句。然而就是这简简单单的话,却使读者真切地体会到父子之间依依不舍的离情,体会到在这平淡的话语之后是极不平静的心理状态。它比千言万语更真挚、更感人。

  在这一部分的最后,作者又写了当父亲远去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时,感情不能自主,所以是“眼泪又来了”,把儿子依依不舍的心情也充分表现了出来。

  在全文的最后,作者又直接抒写了他对父亲的怀念,写得自然、真挚。写到“我”收到父亲写来的信,说他恐不久于人世,更唤起读者对这一年迈老人的同情。

  高尔基在《应该怎样给〈我们的成就〉杂志写文章》一文中说过:“真正的美,正如真正的智慧一样,是非常朴素的,并且是人人理解的”。朱自清散文的最大特点就是具有质朴的美。从《背影》这篇文章中可以充分看出他的这一风格。朱自清自己也说过这样的话:“上了年纪的太太小姐们还涂脂抹粉到大庭广众里卖弄,是殊可不必的了”。是的,朱自清写散文,毫不装腔作势,毫不矫揉造作,不凭什么宏伟的结构和华丽的词藻来唬人,而靠的是充溢于质朴平淡的话语之中的一片真气来动人,靠文章所表现的至情来感染读者。读过《背影》的人都能体会到,文章中说的全是老老实实、朴朴素素的大白话。但它的味道是多少华丽的东西也不能相比的。它写的是极平凡的家常细故,但平凡之中却有着不平凡的感人之处。这里很不容易的,正如古人所说:“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朱自清的散文之所以在平淡之中有深味,这是与他对生活的深刻理解,细致观察,精心选择,对自己的感受的准确捕捉以及对语言的锤炼等等这些功夫分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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