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西城区鼓楼前,卖蜂窝煤的农民工。唐师曾摄
我小时候蜂窝煤的直径没有这么大,只有现在蜂窝煤直径的2/3。那时候蜂窝煤分整块(厚)、半块(薄)两种。此外还有一种炭煤,也叫炭饼,供生火时,引燃蜂窝煤之用。那时候,即使烧蜂窝煤也做得很精致、很磁实,并且有多种类型可供选择。为了增加煤的粘合力,只往煤里掺黄土,没有掺沙子、煤矸石的勾当。
在政府推进使用蜂窝煤以前,北京烧的是煤球。煤球也是百花齐放,西直门机煤厂的高级煤球主要有两种,称大煤球和小煤球,大小直径一律仿佛一个乒乓球。只是大的接近圆球体,小的更扁。
第三种,是老师率领学生攥煤球,全班学生蹲在操场上,每人面前一堆泥,乌黑的小手在滴水成冰的煤泥中跳舞,攥出一个个小圆球。老师偶尔会拿着一把大铁壶巡视过来,给表现好的学生的煤泥加一点热水,觉得比天堂还温暖。不仅手暖,也表示自己的劳动,得到政府的肯定。攥一次煤球,小手满是小口子,让煤水一泡,至少要黑十多天,指甲盖里黑漆漆的,乌鸦爪似的黑里透明,发出石墨加水晶的颜色。全班几十双小手,一水儿的《雾都孤儿》奥利佛·吹丝特。
第四种煤球是煤饼,把煤粉和面般摊成一米见方的厚约三厘米的大饼,用小铲子画上横竖交叉的经纬线,再切成边长2-3厘米的小方块。做这种劳动必须有力气,如果没切到底,完成的煤饼就会连城一片,无法使用。切煤饼的时候,可以把自己的标志印上去,这是唯一有创造性的乐趣。
第五种煤球最优雅,当时已经很罕见——“摇煤球儿≈的(di)”。他们吆喝时,声音从高到低,再升扬起来,全部由河北定兴县农民垄断。他们工作起来简直就是一种神奇艺术,这些最早的农民工冬闲进城“摇煤球”,用一个破花盆当支点(基座),上边是一个柳条编的大笸箩,把切碎的煤饼抛进去,不停地往里面撒干煤面,像摇元宵那样摇出来的松散煤球。他们干裂的粗手指,被学生的乌鸦爪更黑更弯。
每年冬天,学生都抢着早到学校生炉子,弄得教室硝烟弥漫,生炉子的孩子鼻孔乌黑,因而获得老师表扬,成为五好战士,再加入红小兵。
那时候,我最大的志愿就是当一个“摇煤球儿≈的(di)”,它比其他四种牛马劳动更具技术含义,和着带水音的——“摇煤球儿≈的(di)”,让人感受劳动的乐趣和骄傲。
直到今天,北京城最中心,许多普通老百姓还靠烧煤取暖。“国宝”们垂垂老矣,故宫朱家缙临终前,还自己往炉子里添蜂窝煤。朱老爷子是朱熹的嫡后,我的照片故事登在金庸的《明报》上。至2007年,朱家还在烧蜂窝煤。
朱老爷子过世前不久。
匆匆,有错待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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