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首诗看老潇子诗风的变化

老潇子从事诗歌创作以来，他的诗作有两个明显的特点：一是第三代诗歌语言风格，二是他的诗歌大抵属于城市诗歌范畴。我们这里要谈的倒不是这个，而是想通过对两首短诗的分析，探讨他的诗歌风格的新变化。

近期，显示老潇子诗风变化的诗歌，一共有四首。即：《最想的女人》、《我走在大街上，是一具尸体》、《情人节》、《向雷锋先生学习》。这四首我都喜欢。这里要分析的，是前两首诗歌，一首代表感情，一首代表理性。

一、《最想的女人》文本分析

我们先看第一首诗歌的文本：

最想的女人

                      从来都没曾逝去

                      和你一起的岁月

                      遥望你的背影

                      万家灯火在你身影下消失

                      你依然灯火阑珊

                      你的诉说

                      让夜渐渐离去

                      寂静的江水

                      如诗如镜如同叹息

                      你离别的眼神

                      让太阳沉沦

                      让霞光神伤

                      你说你一直关注我的将来

                      让我胸口隐隐作痛

                         2008.4.25.千家街

这是一首爱情诗。在老潇子的诗作中，较少抒情的内容，而这首诗及《大妹的短暂幸福生活》、《不能说》,是他抒情诗的代表。而这首诗，尽管比《大妹的短暂幸福生活》短，却更具代表性。

1.写什么

这首短诗，写的是与“最想的女人”离别的瞬间，具体写的是分手的最后那个时刻的感受。这个，从诗作中的语言可以看得很清楚，我们不做具体分析。

2.怎么写，以及语言

那么，怎么来写“最想的女人”呢。从手法上，我们要注意到作者的两个写典型的手法：

第一个写典型的手法，即选择典型时间，描写典型事件。这个典型时间，就是最后一面；典型事件，就是最后的分手。

第二个，凸现。凸现的手法，还是为了写典型。

下面我们具体分析：

前两句：“从来都没曾逝去/和你一起的岁月”，这是站在现在，写过去，写对“最想的女人”的怀念，写回忆。它既是叙述事实，也是抒情。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从来都没有忘记。起句以这种方式，唤起过去，很平实，也很好。

三四五句：“遥望你的背影/万家灯火在你身影下消失/你依然灯火阑珊”。这三句即转向最后分手的瞬间。我看到的是你远去的背影，可是在那个夜晚，万家灯火都在你背影下消失，你离去的背影显得如此清冷。注意“万家灯火在你身影下消失”，这是典型的凸现手法。其实在离别的夜晚，人的背影怎么也亮不过城市的万家灯火，可是在视线集中、注意力集中的情况下，这种心理现实却是的的确确存在的，你的背影确曾可以让万家灯火消失。“你依然灯火阑珊”，作者用了个比喻，很恰当。以“灯火阑珊”来写对方分手时的清冷、凄清的情绪，准确，恰当，形象。

六七句：“你的诉说/让夜渐渐离去”，回忆离别时的语言。又是凸现的手法，又是写的心理真实。手法是让背景模糊化，消去背景。我集中注意力听你所说，我的心里只有你的诉说，那么夜就可以渐渐离去。

八九句：“寂静的江水/如诗如镜如同叹息”。这两句补充了分手时的地点，就是江边。然后叠用了三个比喻，补充了环境，补充了情绪。江水如诗，如镜，还如同对我们分手的叹息。语言精练，独到，很好。

十到十二句：“你离别的眼神/让太阳沉沦/让霞光神伤”。又是凸现。这两句转写“你”的眼神，你的眼神让我印象深刻，铭记终生。怎么个印象深刻呢，“让太阳沉沦”，“让霞光神伤”。它远远超过了太阳和霞光。这是凸现和夸张的结合，这种结合，描摹了分手时的心理真实。而“让太阳沉沦”，“让霞光神伤”，是一种重复，有变化的重复，不仅起到了很好的强调的作用，同时还揭示了离人的情绪，那种离别时的伤痛。

结尾两句：“你说你一直关注我的将来/让我胸口隐隐作痛”，再次写到分手时“你”所说的话，以及它对我的影响。这极有可能是人生最后的分别，“你”却说“你一直关注我的将来”，这种话只能让我心痛。以此结尾，很好，感情很到位，收束又有力。只是这最后一句尽管精练，却稍嫌力度弱点，感觉差点。它的不足，不是针对这两句而言，而且针对整首诗。同样的意思，如果收束时加两个字，改成“这让我胸口隐隐作痛”，可能跟前面的感觉更相匹配。因为“这”有强调的作用，而“你说你一直关注我的将来/让我胸口隐隐作痛”则只是陈述，力度稍弱。

从总体上看，这首短诗，作者通过使用写典型的写作手法，通过反复使用凸现、比喻、夸张、重复等写作手法，写出了跟“最想的女人”最后分手的那一刹那，自己心中的心理真实，写出了那种对自己所钟爱过的女人的深切想念之情。语言准确，到位，也有新意。

二、《我走在大街上，是一具尸体》文本分析

我走在大街上，是一具尸体

                        我走在大街上，是一具尸体

                        我是白痴，寻找后世的思想

                        我是自恋  我是暴徒 

                        我是无头鬼，寻找前世的爱

                        没有仇恨，寻找今生的仇恨

                        没有头颅，寻找被斩掉的头颅

                        我是尸体，在大街上发现

                        人群全是尸体

                        全是没有头颅的尸体

                        在我身边行走

这首诗的第一句即点题，“我走在大街上，是一具尸体”。将自己说成是已经没有了生命的尸体，没有思想的尸体，很胆大，很有意思，也揭示了某种真实。因为在任何时代，多数人都是行尸走肉。在这个时代，“我”与他们一样，也是如此。这当然是作者拿自己开涮的一种自嘲。

二三四句：“我是白痴，寻找后世的思想/我是自恋  我是暴徒/我是无头鬼，寻找前世的爱”。采用对比的手法，具体写“我”为什么是一具尸体。“我是白痴”，寻找着思想，这思想是“后世的思想”，是适用于后人的思想；我是病态，是自恋，是暴徒，是无头鬼（又是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与第二句呼应），我“寻找前世的爱”。前面是要找思想，现在是要找爱。

五六句：“没有仇恨，寻找今生的仇恨/没有头颅，寻找被斩掉的头颅”，进一步写自己的状态和寻找的东西。没有仇恨，寻找仇恨，注意是今生的仇恨，说明仇之深；没有头颅，寻找头颅，注意是被斩掉的头颅——这句又与第二句和第四句呼应，同时被斩掉的头颅，说明自己的这种状态，是被动的，是被社会异化的结果。

这第一段的六句，揭示了我现在的状态，它是一个基础。从写作的手法上来说，大量运用重复（复现）、排比、对比的手法，写出了我是行尸走肉的状态，并且揭示了其原因。那就是社会异化，是我被动的结果。

这种写法，很有意思。第一段是基础，也是重点。因为第二段要升华，如果第一段写得不细致，不详细，手法不繁多的话，第二段想升华也就升华不上去。因此，这一段虽然是基础，却也是全诗的重点之所在，作者写这首诗的主要精力，就放在这一段中。

第二段，在第一段写作的基础上，进一步向前推进，写到更为深广的社会的层面。“我是尸体，在大街上发现/ 人群全是尸体/全是没有头颅的尸体/在我身边行走”。这一段，开始紧呈上一段所写，说“我是尸体”。然而，并不只是我一个人是尸体，大家也并不比我好些什么。于是紧接着写道：我“在大街上发现/大家全是尸体/全是没有头颅的尸体”，大家跟我一样没有头颅，但是在我身边行走着。全诗以此段来结束，非常有力，也非常发人深思。

从写作上来看，这一段是升华。有了第一段做基础，这第二段就采用比较简洁的手法进行处理，只陈述事实就行了。但是这种陈述，还是很有力的。因为事实胜于雄辩。

从结构上讲，这第一段和第二段，是一个自然的逻辑结构。通过这种自然的逻辑结构，作者将我是行尸走肉这个结论，推广到社会的层面，从而使本诗具有相当的警世的价值，具有一种普世的价值。这是一种诗歌的理性。

三、老潇子诗歌中的感情与理性

前面我谈到过，老潇子的诗作，较多城市诗歌，较多第三代诗歌，对这两部分的诗作，限于篇幅，我们不做深入的分析和评论。这篇文章，只想说明老潇子创作中的新变化，这就是对感情与理性的深入挖掘。这两种变化，很有价值，而且正是因为这两种变化，让他写出了好些短小精悍的好诗。上面提到的六首就是代表。

总起来看,老潇子这种诗风的变化,有三个特点:第一,诗歌更有内容,要么有情,情深入到使人感动,在打动作者自己的同时,也打动读者;要么有较深入的批判理性,有对社会细致入微的观察和思索,并因此而得出有价值的结论,或引人深思。这凸现了我所倡导的新古典主义诗歌精神，从表情与理性思考两方面，分别与唐诗和宋诗的传统接轨，是新古典主义诗歌的优秀作品。第二,作者的语言平实，质朴，又不乏新意。同作者的第三代诗歌、城市题材的诗歌相比，老潇子新转向的这两类风格的诗歌，语言更平实，更质朴，同时也不乏新意。特别是《最想的女人》和《不能说》，语言的新意是很明显的，读来能够让人感受到那种新颖语言所带给人的撞击力，那种与创新语言相逢的喜悦，更让这种风格的转换显现出艺术创新的生命力。第三，其中每首诗的写作，又在一首不长的诗作中，频繁地使用了多种写作手法。正是多种写作手法的熟练掌握和使用，使得这些诗作显现出艺术创作的光芒。这些，前面两首诗中已经分析过了，这里就不再重复。

2012年2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