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Tara Prem陶思璇

— 幸福是什么 —准确无误的废话

常常有人写信问我：幸福是什么？

我的习惯性回答是：幸福是一种个体感受，因人而异，不同的人对幸福有不同的感受，对幸福的定义也不同。

这句话很官方，非常教科书，完全正确，但也因此而是一句废话。所有正确无误的话都是废话。

那么，幸福对你来说，是什么？什么人、什么事可以让你感受到幸福？你的幸福感通常会来自于一种模式？还是不同的形态都可以给你带来幸福体验？

— 初识TA—成全TA的英雄救美

今天，我要和你分享的一个故事，就是关于幸福感，对于故事里的主人公来说，幸福就是那件穿旧了的亚麻白衬衫。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刚刚来到北京、找到工作，在一家女性杂志社里做记者/编辑，为自己赚生活费。C是那时炙手可热的全城偶像，几乎每天都可以在很多报纸上看到他的新闻和他的大照片，在一些特定环境里还可以看到他的巨幅海报，真的是风光无限。

我不是C的粉丝，因为他的职业是我从不关心的一个领域。我这样一个居无定处的小北漂，也断然没有任何机会去遇到C。但，喜欢故事的人，总会遇到不可思议的人生戏剧。

有朋友推荐我去拍一个食品广告，面试那天刚巧报纸上爆出C和某女星的绯闻，导演翻着报纸随口说了一句：“这方法不错，要不哪天我也把你送过去造个绯闻，小雪你一下子就火了。”

我看了朋友一眼，他完全没有要帮我说话的意思，我只能自救，我说：“干嘛要制造绯闻啊，要做就来真的。”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谁都知道这是一个笑话，因为完全没有可能性。这是我第一次和C的名字产生关联。

几个月后的一天，一个我曾经采访过的流行歌手带我去参加一个聚会，说要介绍他的一些朋友给我，都是大明星，我可以跟他们约采访。我去了，除了明星还有几个神秘人物，每个人都有着各种吓死人的头衔或是光环。

C在我落座之后出现，坐在我的左侧，和我之间隔了2个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C，朋友把我介绍给他，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非常疏远，略略有些傲慢。

酒过三巡，那些刚才还一直矜持疏远的男人们放松下来，开始对我劝酒，劝不成就开始逼迫，一大杯干红放在我的面前，所有人都盯着我，要我一口气喝干。

我向那位带我来的歌手求助，他看了看席间那位名气最大、最有权势的大老板的脸色，反过来劝我把酒喝了，我一下子就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把酒倒给我吧，我替你喝。”一个温柔的声音传过来，一只空酒杯被推到了我的面前。我顺着声音望过去，居然是C，他对我笑了笑，说：“倒给我吧。”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事情如何发展，安静得听得到彼此的呼吸。我把杯子里的酒全部倒给了C，他拿过去一饮而尽，看着那位大老板，对他说：“别让她喝了，她的酒我替她喝。”

大老板带头鼓掌起哄，其他人纷纷跟随，之前紧张到即将爆炸的气氛渐渐松弛下来。

我趁机向各位道别，想要在更糟糕的局面出现之前尽快脱身。那些人自然不允，变着花样阻止我离开，C站起来对我说：“我送你吧。”然后代我向那些人告辞。

那个时候C太火了，大老板敬重他，其他人自然都会见风使舵，他们会为难我这个一无所有的小丫头，却很乐意把我当作礼物送给C，成全C的英雄救美。

— 我喜欢自己做早餐 —“我真幸运，找了个好媳妇儿”

C就这样走进了我的生活，我们成了朋友，他休息的时候常常带我跟他一起去参加一些朋友聚会，每次都是乌泱泱的很多人，我一向安静，很少说话，渐渐的，他开始单独约我吃饭，偶尔我们也会一起看场电影或是去听音乐会。

有一天晚上，C带我去听一个朋友的演唱会，随后又去了酒吧跟朋友庆祝，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子夜，偏巧电梯坏了，监控室说要等第二天才有人来维修。那个时候我住在21层，楼道很黑，几乎所有的灯都是坏的，我不敢一个人独自走楼梯上楼，害怕万一遇到危险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他看出了我的迟疑，说：“我送你到楼上吧，看你进屋我再走。”

我看着他，问：“可以吗？”

那时他因为腿部受伤刚刚做了手术，医生嘱咐他多休息，我实在不敢想他要怎样陪我爬楼梯到21层。

他看着我笑了，说：“放心吧，没事的，你慢一点就好了，别走得太快。”

“我走前面，你跟在我后面，别怕。“他说。拉着我的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慢慢上楼。

我当然不忍心再让他一个人走下去，就留他在我的客房里过夜。

凌晨，我去卫生间的时候路过客房门口，看到客房的灯还亮着，我有些好奇地敲了敲门，他果然还醒着，原来他一直在看我的相册，我从小到大的十几本相册，他一个一个看了个遍。

“你不怪我吧？我睡不着，看见你书柜里有相册就拿出来看了。”他看着我，有些忐忑。

我笑着摇摇头。一个人愿意去了解你的真实生活，那种感觉非常亲切，我喜欢那种感觉。

“这是你什么时候？”他忽然很有兴致地翻开手上的相册，指着其中的一张照片问我，照片上的我站在草地上，身后是一大群奶牛。

“我中学的时候。”我被他的情绪感染，跟着他一起坐在床上，跟他一起翻看照片，给他讲那些照片的故事，讲累了，就在床上躺下来，窝在他的怀里，很安心地睡了，就像拇指姑娘睡在花蕊里一样。

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亮晃晃的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挤进来，洒在床上，他的脸在阳光里格外俊朗，呼吸均匀，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散发着青春健康的勃勃生机。

“舍不得把眼睛睁开/我的心整个被幸福掩盖/微风轻轻吹开一片海/爱是绿色水草摇摆/我不想把眼睛睁开…….“忽然之间，一首偶尔听过的歌浮上心头，喜悦，像水草一样在心底摇曳荡漾，笑意涌上了我的脸。我轻轻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努力地忍住笑。

他也醒了，轻声问我：“你醒了？”

“嗯。“我点头，继续忍不住地笑。

他在我脸上吻了一下，说：“你再睡会儿，我去楼下买早点，楼下有早点卖吧？”

“不用，我去做，我喜欢自己做早餐。“我说。

“我真幸运，找了个好媳妇儿。”他说。我看着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媳妇儿”这个词对我来说太陌生。

C就这样成了我的男朋友，私底下的，因为一直都是他在说，而我从没有承认过。

— 害怕被定格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有一次我跟C一起去参加一个活动，活动组织者是他的忠实粉丝，在活动开始之前找他合影，看到C对我很照顾的样子，就对我说：“你是他的女朋友吧，来咱们一起拍个合影。”

“我不是，你们照吧。”我脱口而出，同时转身快速离开现场。路过C的面前时我看到他一脸的惊愕，心底升起一些歉意，但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只能继续硬撑着一个人走出会场，走进外面的人群当中消失在拥挤的人潮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害怕被定格，我很喜欢C，非常非常喜欢，我喜欢他干干净净的样子，喜欢他的健康爽朗，喜欢他的质朴，喜欢他的低调温和，喜欢他结实温暖的臂膀，喜欢他的身体，喜欢站在他的身边靠在他的身上，头一偏就可以听到他的心跳……我愿意一直跟他在一起，也许就这样走着走着就是一辈子，但我不敢去想结婚这件事，我害怕去面对他的家人、他那么多的亲戚，我害怕面对复杂的家庭环境。

那次的事是一个分水岭，C对我的态度开始变化，不再像之前那样笃定。我也越来越感到焦虑，不知道要如何去处理。

— 亚麻白衬衫 —“我想让你记住那些爱的时刻”

终于，我们分手了。在我离开的时候，他把一件从土耳其带回来的亚麻白衬衫送给我，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件衬衫，也是我最喜欢的，我常常在他出差的时候穿在身上，穿上他的衬衫，就好像躲进了他的怀里，衬衫上是我熟悉的他的气息。

“你想让我记住你？“我问他。

“我想让你记住那些爱的时刻。我想让我的爱一直陪着你。”他说。

我再一次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我把太多的情感给了我的工作，我太习惯了在文字中去品味爱情，面对生活中的活生生的人，反而常常会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转眼就是很多很多年。他从鼎盛渐渐归于宁静，渐渐淡出公众的视野，而我则在他被大众遗忘之后渐渐开始出镜。我想，我们彼此都已经忘了我们曾经拥有过的那些美好时光，忘记了我们曾经很深地相爱过，也彼此很深地伤害过。

今天早晨，脑海里忽然又想起那首老歌，想起他笑着说我是他媳妇儿时满脸的幸福和满足，想起那件被他穿旧了的亚麻白衬衫，细腻的质地，厚实而柔软，像他的拥抱，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还有一点若隐若现的烟草香，映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他笑起来的样子，总会让人想到希腊的爱琴海，有世界上最纯净的蓝和白，清澈得让人心慌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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