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青

生长在小兴安岭的白杨树，一到冬天----实际上还没到冬天----就早早地枯萎了叶子。在所有的树木中，白杨树似是最能感受季节变换的树种。当人们开始收割庄稼的时候，杨树叶子就脱离开母体，在空中飘舞着，然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金黄色的叶片铺满杨树附近的大地，最有秋的景致。

脱光了叶子的白杨树在丛林中虽然不失挺拔的身姿，但终没有松树那样坚守着的苍翠，也没有白桦不改的颜色，甚至不如叶子虽然枯了还不舍不弃依然点缀母体的柞树，所以，冬天的山林，白杨树就不大惹人注意。

引起我注意的是白杨树的一种“病态美”。有几年冬天，由于工作的需要，我经常穿行在小兴安岭的山林中。那时我注意到，原本在这个季节高高跃起的白杨树是缺少色彩和生机的，可我看到的不同，干枯的树干上，
一簇簇的生着生机盎然的绿色枝条，还有鲜嫩的叶芽生长着。冰天雪地、寒风料峭中堪称奇景。请教林业专家才知道，这是杨树特有的现象，生长的东西叫“冬青”，这名字也真恰如其分，冬天的青色。这东西看着好看，实际上说明杨树生病了。因为这冬青相对于杨树来说，是一种病菌。它是一种寄生物，本身并不从土地汲取营养，而是寄生在杨树上，吸取这树的养分。冬青越茂盛，这树就越生长无力。

这叫我想起了小时候采蘑菇的故事。蘑菇好吃，可有的蘑菇含有毒性。那时，有经验的采蘑人就告诉说，区分蘑菇有毒无毒的一个重要方法就是凡毒蘑菇都生得颜色艳丽，形状美观。我还真没少见过这样的蘑菇，或粉红色、或浅蓝色，样子也气宇轩昂的。与普通能食用的蘑菇相比，无疑是一种妖冶。从采蘑菇那时就悟出一个道理，大凡美得过度都不适宜人所享有。

不过这冬青也有药用价值，用它煮出来的水可以防治冻伤。想来，这和它傲霜斗雪的生长环境有关吧。

不知是我先前的不注意，还是由于环境的逐渐恶劣带来的后果，现在我总能看到一片片杨树林中都生着冬青这东西，而且，一簇簇冬青还象自我保护似的，总是生在树梢处，不宜被人破坏掉。有了冬青的相关知识，再看这以前当作美欣赏的景致，心里就不舒服起来。

贾平凹说过，丑到极处就是美。那美到不恰当处也便是丑了吧？

 鹊  巢

我所说的杨树生长冬青现象是发生在山林的白杨树。平原地带的白杨树不生冬青。但它也有类似冬青状的挂着物。特别是在西部地区。在枝丫处，一团团地，无论风雨怎样吹打，它也不离开杨树的枝体。这便是鹊巢。

当然，这巢还有别的鸟搭建，但我见的主要是喜鹊。按照“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理论，我想，在很久的年代，在白杨树上筑巢绝不止喜鹊，但喜鹊是人们心中的吉祥鸟。一般来说，无论怎样的饕餮之徒也不大侵犯它。居此它可以招摇地在醒目处安家置业，而一般地鸟类大凡没此幸运，也就只能到隐秘处安身了。

春天的一个时间，我出差到西部。黑龙江的西部地下虽产石油，地上就可怜的很，盐碱地上生长着永远也长不高的草，树木也努力地适应着干旱
和风沙，一幅苍桑的样子。这幅风景就越发显见了高挺的白杨树上那一个个鹊巢随着风被刮得弯腰摇摆的树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我心下发笑：待这巢里有了小喜鹊不是一副天然的悠车吗？

我安顿下榻处是个乡间的小旅社，旅馆周围就是一片高高的白杨树。隔着五、六棵树上，就挂着一个鹊巢。仔细看，那巢是由一根一根干树枝构成的，树枝长短粗细几乎是一样的，一个巢总要有几千根枝条筑成。就想，这漫天盐碱地中，喜鹊是如何能找到那么一致的建筑材料，它们用嘴一根根衔回来，再精心搭建在一起要费多少时日，它们毕生的精力也就是为了这一个家了。如果没了这顽强生长着的白杨树，这喜鹊将“家归何处”呢？

夕阳下，挂上了鹊巢的杨树林是一幅雄浑厚重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