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耕不吾欺


陶渊明在官场混得憋气窝火,回乡做了五柳先生。没有了俸禄,那就得向自己的偶像长沮、桀溺学习,在田地里耕耘。改变不了天下,难道我还修理不了土地?土地比人实诚,不会欺骗人,也不会羞辱人。只要我顺应时令,辛勤耕耘,衣食会有的,米酒也会有的,农闲时还能和朋友游山玩水,赏析奇文,这才是人应该过的生活。
然而苦难总是喜欢折磨未来的伟人。一场大火把家业烧了个精光,没落仕宦子弟干农活估计也是外行,从“晨兴理荒秽”到“带月荷锄归”,依然“草盛豆苗稀”,最终把日子过的“环堵萧然”“箪瓢屡空”,甚而至于出门乞食。
种地是靠天吃饭,其次才是稼穑把式,力耕不辍。做官首先得有才能,其次才是顺时应势,忧劳不怠。陶渊明做官天不应,种地地不灵,只能套用一句俗话:生不逢时,命途多舛。生不逢时的小吏和憋脚无用的农夫,却恰逢诗人之时,田园之祖,隐逸之宗,这是后代多少人顶礼膜拜的祖宗啊。
“力耕”的确“不吾欺”,这就看你“力耕”了没有。力的付出是前提,耕的对象、耕的方式、耕的初心决定你的收获。陶渊明耕官不合套路,耕地一窍不通,耕诗方光芒万丈。
人不能选择时代,必须顺应时代:生于有道之世,就得入仕立业,兼济天下;生于无道之世,那就归隐韬晦,独善其身。生于无道之世的孔子,周游列国,标价自售,一路上屡遭长沮、桀溺之徒的羞辱,终究还是卖不出满肚子的经纶才学,累累若丧家之犬,只得回家编书讲学。
德高者不受尊重,才高者无用武之地,勤劳者不能致富,那一定是社会出了问题;相反,不择手段的投机钻营者却能功成名就。其实,这些人也是孜孜以求的“力耕”者,他们耕名耕利,付出的更多,以人格名节为代价的“力耕”实非常人所能及,他们理所应当得到自己所追求的美好事物。只不过种善得善,种恶得恶。看似一无所有,实则平安幸福;看似收获满满,往往输得一塌糊涂。这才是对“力耕不吾欺”最正确的解读。
“天之于君,厌之者则骄之以嘉祥,爱之者则谴之以变异,绝之者则误之以强盛,爱之者则惧之以灾害。”地不长无名之草,天不生无用之人。不要为“嘉祥”和“强盛”而得意,不要为“变异”和“灾害”而绝望,坚持耕耘,上天不会欺骗你。
种地竟然种成了一派诗歌之祖宗,这是多大的利润啊!力耕不吾欺,五柳先生不欺后人也。2023年的第一篇文章,谨以陶公之名句来勉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