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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经在《装饰》2013.10期发表
念海仙(研究生) 戚序(导师)
摘要:本文以西南地区具有代表性的宗教道场及世俗家庭为案例采集点,通过对民间“布拼蒲团”坐垫的造型形制、纹饰等以及相关工艺进行实地考察,从艺术学视角交叉设计学、民俗学等相关理论,解析其造型构成、归纳其艺术特征,揭示其中所蕴含的造物理念,对具有现实意义的诠释空间进行拓展思考。
关键词:布拼艺术
蒲团坐垫 造物思想 现代诠释
西南地区民间“布拼蒲团”坐垫常见于佛、道宗教场所及世俗生活场景中,是集民间布拼工艺与艺术造型为一体的既普通又独特的有着浓郁民族传统文化意味的艺术形态。英国人类学家弗雷泽在《金枝精要》中强调:“第一手材料的准确性、可信性与详尽度是后期叠合性、拓展性理论阐释的基础,也是窗口。”[1]因此,以西南地区(云、贵、川、渝)为主要的考察范畴,以代表性的宗教道场及世俗家庭为采集点,收集各类民间布拼蒲团152个式样,经分类筛选典型,从题材、形制、材质、色彩及工艺技法与结构方式上解析其艺术造型特征,并对其在民间的应用空间及方式进行了较为详实的考察。在生产力、生产关系,文化及社会的转型与变革过程中,蒲团虽小,但其意味深远,故对这种“带有民族智慧的造物思想”的提炼,既是对民族文化的“回溯”与“解读”,又是对工业化与科技化社会所提倡的环保型、节约化、可持续的造物理念的现实启示。
一、“布拼蒲团”坐垫多样的工艺
我国西南地区是宗教、民族、人口的“三多地区”,故在民间艺术的形态上既具有多样性,又具有代表性。西南地区民间“布拼蒲团坐垫”的制作方式自由即兴,工艺多样,但仍有规律可循。调查发现,主要有拼布、针织、刺绣或这三种工艺交叉应用等方式,其中布拼技艺最为常见。布拼坐垫的结构方式主要有内拼(花瓣向内)、外拼(花瓣向外)、内外合拼(花瓣内外相间)三种。本文以外拼为例结合实际操作,分析其工艺及基本结构特征。
1、选择拼接坐垫造型的底料,剪裁为圆形,直径约为45厘米(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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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选择花瓣布料,剪裁为约10x10(8)厘米左右的方形或矩形布料。然后将其折叠成所需的花瓣形状,花瓣的折叠方式多样,折叠手法因人而异,不同形状的花瓣相拼接,呈现出变化的随意性、自由性、灵活性、丰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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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将折叠好的花瓣与事先剪裁好的底料结合,由外及里的交错叠加,进行有秩序的组装,同时用针线固定。花瓣组装时各种各色布料可交叉叠加拼接,既可遮挡缝线接头,又可使之丰富多彩。最后,对固定好的花瓣接头部分进行修剪使之平整,并加缝荷叶或进行其他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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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工艺类型与步骤只是“布拼蒲团坐垫”的一种,也是西南地区民间“布拼蒲团坐垫”最常规、最具代表性的结构方式与制作工艺,民间艺人在此基础结构上可发挥创造出不同的结构方式和运用不同的工艺制作样式不同的布拼蒲团坐垫,以不同布料连续重复的排列组合构成了一个有秩序的莲花纹样,呈现出匀称均衡,纹理清晰,层次丰富的形态,体现了造物的秩序美,是内容与形式、结构与纹饰、想法与技法的完美结合。
二、“布拼蒲团”坐垫造型特征解析
“开物成务,冒天下之大道”①,“顺天造物”是中国造物造型的思想精髓,即是朴素哲学,又是造物方法,也体现了这一“造物思想”下的造型特征。“蒲团”作为人体坐姿与地面对接的载体其产生有着悠久的历史,西南地区民间布拼蒲团坐垫是其重要的类型之一,其艺术造型多样性既是中国朴素的“造物思想”的反应,又体现了西南地区各区域、各民族为幸福而进行的艺术创造。
1、统一的题材、深厚的内涵
张道一先生认为:“宗教美术为了达到面向大众宣传,吸引更多的善男信女,又直接采用了民间美术的形式……”[2]因此,中国的宗教艺术多以民间艺术的形态展现。西南地区民间“布拼蒲团坐垫”造型题材多以莲花作为主要表现对象,辅之以其他植物或几何纹。“莲花是佛道中重要的吉祥物及象征性名物,它的‘出淤泥而不染’以及香、净、柔、软四德,都象征离沉脱俗、清净无染的思想。”[3]因此西南地区民间“布拼蒲团坐垫”主选莲花也应是这个原因。中国“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的设计理念其“精神文化的创造,是求得心理的平衡和满足审美的需要。”[4]故将寓以多种吉祥美好象征意味的莲花纹样用于“布拼蒲团坐垫”的设计,承载祈盼幸福平安的美好愿望,寄寓了真挚朴素的情感,制作者将天、地、人、物有机的联系起来,以莲花坐垫为载体,达到“物我一体”的亲近触会,成为人们或坐功修行、或传递爱心、或表情达意、或美化居室的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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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规范的形制、意象的符号
庄子在《天道》中说:“覆在天地刻雕众形而不为巧。”②“法无定法”,民间艺术在造型理念上,往往打破客观世界的限制与束缚,“不会因过于苛刻的客观规定性而使自身情感与个性的忠实表现受到限制,从而使其对大自然的理解与看法能够通过某种造型语言较容易地形成情感表现的符号载体。创作手法的多样性与灵活性是根基于民族传统的内在精神之上的创造与应用。”[5]
西南地区民间“布拼蒲团坐垫”的形制结构为适应内里的蒲团造型而多以圆形为主,直径一般约为30—50厘米不等,其中也有部分方形,形制具有相对规范性。但是,这种规范性不是视觉印象的直接复制模拟,而是源于自然莲荷的意象“提纯”,其规范的形制实则上体现了中国人的循环宇宙观及老百姓质朴的思想感情和审美需求,在民间美术造型观念上表现为既求全又求美、完整与美好有机结合的造型心理。这种提纯的规范形制不仅是基本的造型控制要素,更是具有丰富文化意涵的符号单位,不仅具有秩序美感,在满足各种功能需求的同时又体现着刚柔并济的人生观念,是渴望“圆满”的人生期待之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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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单纯的材质、巧妙的搭配
造物的开始,亦就是人类利用材料和制造材料的开始。材料是造物不可或缺的物质基础,同时又成为人实现造物目的与表达精神述求的中介物。制作西南地区民间“布拼蒲团坐垫”的材质多为百姓裁衣或利用旧衣余下的各色布料,俗称“百家布”,除布料之外还用有串珠、亮片等其它材料进行装饰。制作者合理搭配不同布料,料多料少随机应变,相互间相映成趣,巧妙运用单纯的材质表达自己丰富多彩的主观意图。在选材上则根据自身需求将计就计的使用不同的材质进行拼制,其拼制手法简朴,过程中对材质不做过多的雕饰而保持材质本身质朴的美感,没有过多的制作痕迹而使得蒲团坐垫的造型、肌理、纹饰、色泽等方面都显示出淳朴天然的意趣。这种朴实大方、经济实惠、柔软舒适、纹饰优美的坐垫造型正体现了如鲁迅先生所说:“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的本质内涵,表达的是对自然的尊重与以和谐为美的关注,以“物尽其用”、“化零为整”的朴素思想,以“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从而结成心中臆想之“莲花”,将无生命的碎布材料组合物化为生机勃勃的“莲花”盛开的坐垫,开在了庙堂之中和百姓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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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绚丽的色彩、和谐的构成
西南地区民间“布拼蒲团坐垫”的色彩绚烂,均得之于制作者对各色碎布头材质的选用与搭配,在创作时以报朴守真的态度,因材施艺的去发现、激活、升华材料的美感,其色彩造型的语言方式可从大量“布拼蒲团坐垫”作品中得见。在色彩配置的因素中,既有强烈的色彩对比,如红绿、黄紫、蓝橙等,又有和谐丰富的色彩层次。由各色布料间隔交错,软硬兼施、明暗间隔、补色穿插、冷暖对比等,营造出丰富的色彩效果。调查中发现,每个坐垫用色系统中都有“见红”,红色是中华民族与生俱来所崇尚的颜色,“见红”也是民间艺人使用色彩的一种常态“习惯”。色彩的配置方式寄托了辟邪、祈福、等愿望,这种符合大众的审美情趣和审美理想的吉祥文化样式“是人们在特定的观念支配下主观地构设起来的种种合目的性的视觉样式而已”。[6]“因心造境,以手运心”的方法使得普通民众生活中的小坐垫成就了色彩斑斓的精神大世界,人在其中,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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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对“布拼蒲团”坐垫造型艺术进行现代诠释的思考
西南地区民间“布拼蒲团坐垫”造型艺术样式丰富,所体现的是“透过生活的艺术哲学”[7],其所具有的实用功能和审美意义上的普适性,使之应有极大的创新与运用空间,因此也能够以此为基础从它的形式体系与风格体系上对其进行一种“新意味”的重新设计,使其更加生活化、世俗化、大众化,创造出更多尽善尽美——具时代感兼承载特定文化信码功能的设计产品,让中国民族民间文化艺术之花以强大旺盛的生命力盛开在日益工业化的科技时代。
1、 运用空间的多样转换
西南地区民间“布拼蒲团”坐垫运用空间单一,经笔者走访的西南地区中大部分宗教道场及世俗生活中可见到的所有“布拼蒲团”的显现之处均居“坐垫”席位,故而可对其运用空间进行重新诠释,让“布拼蒲团”坐垫从“座位”上站起来,可以走到各茶室、餐厅作靠背、靠枕之用,也可以爬到墙壁上作装修装饰之用等等,让“布拼蒲团坐垫
”“活”起来。
2、 形式体系的重新诠释
西南地区民间“布拼蒲团”坐垫形式相对规范,可以在形式体系上打破“方”、“圆”造型,在结构上对其进行重新设计出形态各异的如各种三角形、棱形、梯形等几何形或其他异形的“布拼蒲团坐垫”或“饰品”,让“布拼蒲团坐垫”“多样”起来。
3、 材质体系的多种尝试
风格体系上,西南地区的民间“布拼蒲团”坐垫也可从现有的材料、题材、色彩与技法的基础上去思考,对其材质及题材等方面进行转换,运用更多不同的材质相结合拼接出多彩的“蒲团坐垫”,赋予它现代艺术的理念编织而成,表达出形体结构与工艺手法之间既相互独立又相互统一的关系。也可对其纹饰进行重新诠释,超出莲花纹样或几何纹样采纳其他植物纹样或动物纹样来拼接,可使“蒲团坐垫”内容更加丰富,风格更加多样,让“布拼蒲团坐垫”“丰富”起来。
另外,除以上对“布拼蒲团坐垫”重新诠释的思考外还可以将现有的材料、题材、色彩与技法等运用在其他设计如包装设计、书籍设计、服装设计、工业产品等等,丰富并拓展应用边界。如果从现代设计学的角度思考西南地区民间“布拼蒲团”造型艺术的造型方式,并对其造型艺术的手法在观念与方法上进行扩展性研究,是了解中国民族文化结构和领悟民艺之精髓的现实途径。在新的时代,蒲团在设计上给我们一种启示:这不仅仅是一种技艺和色彩的运用,而是一种设计道德和设计伦理的体现,更是对待大自然的一种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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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西南地区民间“布拼蒲团”坐垫造型艺术展示了民间艺人的艺术才华和创造精神,蕴藏着丰厚的民族文化寓意和深沉的宗教文化内涵,具有高度的艺术审美价值和民俗文化研究价值。“百姓日用即道”——“平常”为道。平——民众之用,常——生活惯常。“布拼蒲团坐垫”的创造与应用,既是为了“日用”,又在“独具匠心”的式样设计中体现一种来自生活的审美惯常——形制、色彩、构成工艺等造物过程体现了中国人崇尚自然与和谐、重视人伦与人性的一种务实精神和造物观念,展现了劳动人民勤俭朴素的美德和创造精神。
注释:
①《周易·系辞上》
② [战国]庄子《庄子·天道》
参考文献:
[1](英)詹·弗雷泽 刘魁立编:《金枝精要》,上海文艺出版社,上海,2001,1
[2][4]张道一,《中国民间美术辞典》,江苏美术出版社,南京,2001,序第2、1页
[3]诸葛铠,《裂变中的传承》,重庆大学出版社,重庆,2007,第152页
[5]戚序:“论中国画审美的距离把握方式”,《重庆师范大学学报》,1996,1期,第102页
[6]吕品田,《中国民间美术观念》,湖南美术出版社,长沙,2007,第332页
[7]郭廉夫,毛延亨,《中国设计理论辑要》,张道一作序,江苏美术出版社,南京,序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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