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满赋》详注3

虽聚宝含真，立制之端自我；而辞丰忌覆，致用之数在公。何兹器之微贱，盖与时而变通。苟利物而害已，亦持盈而省躬。岂独夫鲁国宥坐，诫欹虚已；周阶铭玉，端口窒欲？损之有余，补之不足。明远鉴之退止，训劳谦之轨躅，稽长倩以投赠，庶平津而自勖。

注释：

虽聚宝成真，立制之端自我：虽然说把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积聚起来，形成我自身的价值。这是从我而起的自立自强的根本规则。

但是，远离自满、防止倾倒，促成有用的结果，并不由我，而是由公，由天理人情决定。此句上下对应，又有辩证统一。我既要遵从内心的要求，让自己有价值，同时又要兼顾天地公道，让自己的价值通过社会平台得以实现，实现自我的同时成全自我而不是粉碎自我，这是扑满之两难困境。

扑满虽小，也能与时变通。这样把扑满的生存规则与个人的生活规划结合起来。我们可以看出姚崇对人生的思考。他的思考既有丰富的辩证色彩，也可露出适者生存的机变因素。我们猜想此文作于他相对年轻之时，也可见其性格一斑。《易·损》：“损益盈虚，与时偕行。”《系辞传》：“变通者，趋时者也”。《周易》的辩证性常常因为附加时间因素，使思维更圆满。扑满虽小，但也有他盛开、发展、灭亡的轨迹，由此可以概见人生哲理。本文的主旨，就是从物中发现理。咏物能体物，细致入微，更重要的是要回到社会人生，挖掘生活本质内涵。从这个意义上说，小小一赋，是成功的赋体创作的典范。

持盈：保持充盈状态。全心为了社会，太绝对太高调，难免伤及自身。所以要保身，必须虚心。

岂独夫，后面的道理与扑满的道理是一样的。我姚崇的赋扑满，与古人的宥坐、铭玉，其实也是一样的，值得人们深思。宥（you）坐，典出《荀子·宥坐》，原文是：“孔子观于鲁桓公之庙，有欹器焉。孔子问于守庙者曰：“此为何器？”守庙者曰：“此盖为宥坐之器。”孔子曰：“吾闻宥坐之器者，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孔子顾谓弟子曰：“注水焉！”弟子挹水而注之，中而正，满而覆，虚而欹。孔子喟然而叹曰：“吁！恶有满而不覆者哉！”子路曰：“敢问持满有道乎？”孔子曰：“聪明圣知，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让；勇力抚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谦。此所谓挹而损之之道也。”（刘向《说苑·敬慎篇》记载略同）。孔子叹欹器，等于一篇欹器赋。欹（qi）:斜：倾斜。

周阶铭玉，典故出刘向《说苑·敬慎篇》：“孔子之周，观于太庙。左陛之前，有金人焉。三缄其口，而名其背曰”云云，《孔子家语·观周》所载与此大致相同，金人背刻即所谓《金人铭》。、孔子的感叹相当于一篇金人赋。端口窒欲：端正自己的语言，阻塞自己的情欲。合起来解释就是千万不能因为图一时的嘴巴痛快淋漓就乱跑火车胡说八道。

明远鉴之退止：看明白了历史发展的长远变化规律的图景就知道自己在哪里退却在那里停止。

训劳谦之轨躅：教诲勤劳谦恭的途径。《易·谦》:“劳谦，君子有终，吉。”。轨，车行之道，躅（zhuó），人的足迹。轨躅喻法则，途径。

稽长倩以投赠：长倩即邹长倩。《西京杂记》卷五载：公孙弘以元光五年为国士所推，上为贤良。国人邹长倩以其家贫，少自资致，乃解衣裳以衣之，释所着冠履以与之，又赠以刍一束，素丝一，扑满一枚，书题遗之曰“……此自少之多，自微至着也。类士之立功勋、效名节，亦复如之，勿以小善不足修而不为也。”后以“长倩赠刍”为勉励他人从小善做起之典。

平津指公孙弘，封增津侯，故称平津。自勖即自勉。公孙弘赠长倩扑满，勉励长倩的同时也用以自勉。点明作者写作扑满赋的目的，既含训诫义，也有自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