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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最后的日子(三)

(2011-01-09 14:33:44)
标签:

父亲

最后的日子

半瓶水

杂谈

分类: 纪实系列

父亲最后的日子(三)

    下午两点多,父亲很是安静了一会。已经赶回来守在父亲身边的小弟媳告诉我,刚才是给父亲用了一点药,说父亲现在这情况,不敢用很多让他安静的药。我说,我不管用什么药,只要爸不痛苦,不管什么方法,只要减轻爸的痛苦就行。

    然而,父亲安静了不到一个小时,又醒过来了,又开始强烈地表示要拔掉嘴里的管子。我万箭钻心般地安慰着父亲,急得团团转毫无办法。

    小弟媳和我们商量说,有一个专门学过一种新技术的医生,可以用另一种方法,就是把现在的呼吸机拔掉,再从鼻子里进一根管子代替。小弟媳具体说的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小弟媳好像已经不是主治大夫,好像已经不是那个指挥若定的内科主任,好像已经不敢自己做主决定下一步的方案。

    我只有一个目的,拔掉那个呼吸机,父亲不要呼吸机!

    我说:那爸还痛苦吗?

    小弟媳说:这个痛苦很小,再上点麻药,就没什么痛苦,人家有的人带着管子还能逛街呢?

    我说:那爸能说话不?

    小弟媳说:爸嘴里没管子了,就能说话了。小弟媳好像是带着那种职业性的习惯安慰病人的家属。

    我说:拔,快拔!

 

    小弟媳和一群医护人员在办公室研究方案,我冲进病房握着父亲的手。父亲仍在一遍一遍地表示着让我们拔掉嘴里的管子,我终于可以面对父亲,我终于可以告诉父亲我们会立刻按照他的意愿做。我一遍又一遍地劝慰父亲:爸,您再坚持一下,您再等一下,他们去拿设备了,他们马上就来拔管子了,马上就来了……

    忽然,我看见父亲不顾嘴里粗粗的管子急切地想和我说话!父亲的上下嘴唇在不停地急切地蠕动!啊,父亲要和我说话,父亲一定要告诉我什么,父亲一定有很重要的话对我说!

    但是,父亲嘴里硬硬的粗管子剥夺了父亲说话的权利!

    我听姐姐说,这个管子就是拔掉,几天之内也说不了话,因为把声带都毁了。但是,现在管子马上就要拔掉了,小弟媳说用了麻药父亲就没痛苦了,没了痛苦父亲就能说话了。

    我心里一遍一遍的宽慰着自己,一遍一遍地说:“爸,你别说话,你省些力气,一会咱管子就拔了,拔了管子咱再说话。”

    唉唉,怎么这么慢,怎么还不来拔管子?

 

    终于,终于,大夫们都来了,我像看到救世主那样望着那个会新技术的男大夫。我从父亲身边让开,让他们围住了父亲。

   小弟把我拉出病房说:“三姐,这里人太多,碍事,你到妈那里坐一会啊。”父亲病情加重后,老母亲已经被转到了另一个病房。

    我出去转了一圈,又回到父亲身边,发现管子还没拔掉,不过大家好像都没闲着。小弟立刻又把我拉了出来:“三姐,你别进来,这里有我们呢。”我这才发现大姐、二姐已经都不在病房,肯定是被小弟给拉出去了。

    我来到走廊,发现二姐正在走廊里来回走,我就趴在走廊的窗户上往病房里看,但是父亲周围被人围着,看不清楚,我就又走了进去。

    小弟立刻又把我拉出去说:“三姐,你还是别看了,虽然上了麻药插管子不痛苦,但是做女儿的还是会心疼。”

    我立刻感觉到,可能不会像他们告诉我的那样,父亲可能还会受很大的痛苦……我还没有想清楚,已经被小弟给劝了出来。

 

    我感觉到走路有点摇晃,我走到母亲的病房,看见大姐坐在母亲病床对面的床上,我一头躺在大姐的身边,我不要去看父亲!让他们去弄!等他们弄好了我再去看父亲,那时候我就可以拉着父亲的手听他说话!

    也许,我躺了几分钟,也许我躺了二十分钟,总之,我没再去看父亲,我不要去看!这里真温暖,这里没有死亡和痛苦,大姐坐在我身边,母亲坐在我对面,哦,我一直这样躺着多好!

 

    但是,小丽来了。小丽就是父母身边的小保姆。小丽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三姐,你过来一下吧。”我知道轻声是为了不让母亲听见,我发现大姐已经不在身边。哦,父亲那里弄好了?管子插好了?我立刻起身去了父亲的病房。

 

    父亲好像很安静,父亲嘴里的管子已经拔掉,但是那个要从鼻子里插进去的管子还没有插。我知道,小弟媳说上了麻药,要等一会才插。为什么那个女大夫在一下一下按压父亲的胸脯?我平时极少进医院,对于医院的一切我都很生疏,但是我在很多电视里看到过,知道这也许是在做人工呼吸。是不是拔了呼吸机,要辅助做人工呼吸直到另一根管子插进去?我这样想着,这样去看父亲身边那些仪器上的各种闪烁的曲线,那些红红绿绿的曲线在不停的跳跃,虽然我不懂那些是什么,但是我知道那是父亲的生命线。

    我站在父亲的身边看着那女大夫一下一下按压父亲,我的手轻轻地抚弄着已经去掉管子的父亲的脸,父亲静静地躺着,看起来拔了呼吸机是对的,拔了呼吸机父亲就不反抗了。

 

    忽然那女大夫告诉我:拿个热毛巾把脸擦干净吧。

 

    我终于有机会为父亲做点什么,我立刻拿了毛巾,把暖水瓶里的水倒在盆里,把温度调好了,过来小心地擦拭着父亲的脸。我为父亲擦脸的时候,发现那女大夫停止了动作。为什么停了?我看见他们在拔父亲身上正在输水的针头!我忽然醍醐灌顶地意识到了什么!这时手机不停地在我口袋里响,我没有去接手机,我把手里的毛巾冲洗一下,开始为父亲擦拭。

    我看见大姐,二姐,每人手里拿块冒着热气毛巾,边哭边为父亲擦拭身体。哭,她们哭什么?父亲这么安静,父亲已经解脱了!我奇怪我没有一点想哭的欲望,我像对待部下那样命令身边的小护士:去,找把剪刀来!

    小护士忙不迭地跑到值班室拿了剪刀递给我,我开始剪父亲身上的衣服。我把父亲身上那件深灰色的纯棉内衣剪开扯掉,大姐二姐边流泪边擦拭父亲瘦骨嶙峋的每一寸肌体,好像有两三个医护人员在帮我们处理他们认为该处理的地方。

    我拿着牙刷小心地最后一次为父亲洗刷他的假牙。还在几天前,父亲痰很多,因为他不让吸痰,我们只好让他慢慢咳,之后慢慢把痰从他嘴里掏出来,他带着假牙很不方便,但是坚决不让我们把牙摘掉,开始我们以为他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后来才知道他那时脑子不是很清醒,他说他怕牙丢了,必须戴着。我们说没人偷这个,人家拿回家也没用,父亲说,他们没用我有用,这个不能丢。所以,这会,我一定要让他戴着假牙走。

    我把父亲的假牙刷干净了帮他戴上,大夫帮着父亲闭上了眼睛,但是呼吸机已经使父亲的嘴变了形,父亲一直合不上嘴。

 

    我们给父亲穿戴整齐,用小车把老母亲推过来见了父亲最后一面。

 

    我看过一些文章,说人死后灵魂就在他的肉体之上看着这一切,我不知道我的老父亲是不是也在看着这一切。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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