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六）

母亲和外婆都多次给我们描述过外公离开家时的情形，外公告诉外婆跟着部队出去几天就回来，外婆给外公准备了干粮和一些钱。从来不会儿女情长的外公抱着母亲用全家凑给他的那些钱为母亲买了炒熟的焦脆花生。那时二姨已经聋哑，三姨才一岁不会吃花生，外公就一边为母亲剥花生，一边一遍遍地嘱咐母亲好好学习，听外婆的话，外婆在一边叨唠着外公：“给你筹集的钱你怎么就买了花生了，她那么大了还抱着，娇惯成什么样子了？”

外公放下母亲，让母亲自己慢慢去吃花生，开始一遍遍地嘱咐外婆：“今后闺女和儿子一个样，你记住我的话，今后再难就是拉棍要饭也要让闺女上学。不管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都要让他上学，这个你一定要牢记。”

外婆恍惚间有了一丝不详预感，就了生气：“你几天就回来了，今后闺女上学你说了算，你看你惯的，这么大了抱着，你说上学还能不让她上？”

后来我想，我的外公在那个年代能那么开明，这已经超过了70年后的今天很多边远闭塞的地方人们的观念。外公当然知道跟着部队走上战场意味着什么，外公就这么千叮咛万嘱咐一万个不放心地丢下了自己的娇妻弱女和老母，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和千千万万热血男儿一样，告别了自己的家乡亲人，踏上了那条不归之路。

壮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那时，我的外婆并不知道外公是去了抗日战场，外公是去和日寇厮杀拼命，外公那次走就没打算能活着回来。外婆怎么也想不到她亲爱的丈夫在她人生如花的季节就这么和她永远分离，并且，外公给她留下的是孤寡的老母和三个幼小的女儿以及那尚未出生的儿子。苦难开始了，外婆的命运就这么随着丈夫的离去转变了。

不久，外公和外婆唯一的儿子出世了。这个孩子，给外婆一家带来了无限的喜悦和希望，这意味着这家终于接上香火后继有人了。那时外公一走就没了消息，外婆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唯一的男孩子身上了。有了儿子，外婆也算有了立足之地，即便是外公不在家，外婆只要能把儿子抚养大，外婆的一生一世也就有了依靠，外婆整天站在村头遥望，外婆想告诉自己不知在何方的丈夫，自己终于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了。

外婆无数次给我们念叨说我们这个小舅舅比他的三个姐姐都漂亮。这孩子聪明可爱，几个月嘴里就咿咿呀呀的想学说话，谁见了都要抱一抱亲一亲，这是外婆生的唯一一个长相最像自己的孩子，儿子的出生很大程度冲淡了外婆对丈夫的思念。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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