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桑眉
有段时间,我滞留在广安老家。收到他第一部诗集《李龙炳的诗》,当晚,我一口气通读全书。读到《粮食以北》《乌云的乌托邦》《龙王乡》《我的过客》《对自我的一次否定》《或此或彼》《旋涡》《别无选择》《龙王乡,宿命与幻象》……尤其读到《一百吨大米》,我震动了。那时我与李龙炳还算陌生,但强烈地想推荐他的诗。他不上网,网上没有他的作品可以复制粘贴,于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敲打下来,贴在博客里。
《一百吨大米》是一首没有分行的诗,篇幅长、句式长、语言密集……那首诗,仿佛在向世界宣谕!他说,“生命如此骄傲,一斤大米曾经在谷仓里经历沧桑/一百吨大米曾经在谷仓里反抗过死亡。每一粒大米/都曾经是种子,每一粒种子都曾经是泥土中的灯”他说,“现在,我就是一斤大米。现在,我就是农民/现在,一百吨大米将要舞蹈。现在一斤大米将要歌唱/现在,一百吨大米就是民间精神。现在,一斤大米就是命运/世界,在自身的珍重中,请原谅一个农民的声音/人类,在自身的珍重中,请原谅一个农民的心灵”……
那些诗,为李龙炳贴上“中国十大农民诗人”的标签。我猜,做一个真正拥有富饶土地、青葱庄稼的农夫,他满心欢喜,但他并不喜欢“农民诗人”这个标签。标签有时是局限,他曾获“四川文学奖”“四川十大青年诗人”“金芙蓉文学奖”……事实上,李龙炳的诗歌特立独行,许多诗甚至有令人瞠目结舌之感,非要贴标签,可以是“另类”“先锋”“实验”,等等。他的诗,与绘画流派中的“皮皮主义”“超现实主义”如出一辙——呈现一种不可预知的美!——将眼前所见之物、所历经之事,陌生、支离、重构……
在他的诗中,时常出现“乌云”“大海”“火车”“乌鸦”“狐狸”“蟾蜍”“国王”“乌托邦”……等意象,这是他的无奈,更是他的智慧。无奈在于,被现实所囿不得不拳头包裹上棉花、刀锋藏在木头里,不得不把主义变身乌鸦、狐狸……而这其实是大智慧呢,诗歌因此兼具了寓言的力量,因此得以筑造另一个“现实”世界——乌托邦。他写诗,似乎不按常规那样顺理成章,读他的诗,读上句很难联想到下句。整本诗集,如同魔幻城堡,但气息并不胡乱地诡谲、荒诞,仍旧美,有潜在“法度”。
在自己的王国,或许他想颠覆旁人眼中的自己,或许他正还原最真实的自己。关于李龙炳是怎样一个人?哑石这么写道,“这个生活中宽厚、豁达的人,这个忍受着现实窘迫,却时时让朋友在精神上得到清凉吹拂的人,这个大地的忠贞儿子,这个在交谈中要么如黑铁般沉默,要么激情澎湖恍如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汉子,这个动不动就黑脸羞涩得通红的家伙,就是我的朋友——诗人龙炳。”读到这篇文章时我有点忌妒,与“屏风”诗友相处久了就生了这种妒意,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与他(他们)掌灯夜游,抵足而眠。当然,挚友也未必能将“李龙炳何许人”概况精准,好比写作,当说出一部分就遮蔽了另一部分。
“羞涩”是李龙炳的特征之一。放在李龙炳身上,羞涩与怯场无关,只因他打从骨子里诚恳、谦逊、干净……在众声喧哗、羽毛乱飞的当下,尚能葆有这份“羞涩”,多么不易。我了解的龙炳,是哪怕仅有一线微光就觉得尘世有爱的唯心主义,是默默陪伴相信细水长流的理想主义,是将野草没膝的乡间小路称作诗歌小径的浪漫主义……
——————————
眉注:类似标题我用了两次:一次给宋尾、一次给龙炳……
1P专栏,限字,所以,束手束脚,有辞难达意的地方。
无妨,反正还会写。另一种方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