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杉（成都）

 

《一张脸》

 

这是不是那张脸，

夸张到一块废铁。 

临终的父亲，

带走所有秋天，

也留下些真理。

 

穿衣镜，

它每天来

试过我们给他的冬衣。

 

还是那张脸：

我用童年的橡皮

也擦不掉的雀斑。

睡眠变弯，

像被贫穷揉皱的存折。

2013/9/17

 

《手枪》

 

没有准星，

你寻找自己的炮灰。 

 

子弹——

永远填充你的心病。

因为你喜欢瞄准，

喜欢看我躺着的样子。 

尽管你不喜欢

我的羞涩，

云朵一样的阴茎。

 

你的月光，

如甜腻的洞穴，

里面全是我的敌人。

2013-10-1

 

《笼子》

 

你始终被罩住，

夜晚太多，

月光陈旧得像我的胎记。

 

有时你被打开，

早晨没有会飞的双腿。

黑鸟，

它们吞下隔栏，

追赶尘土般的遗嘱。

 

没有哪一刻是我的，

你嗅到狐狸，

它在我的夜晚安装

金属的假肢。

2013--10-1

 

《底片》

 

这个秋天

从亲人的死亡开始。

父亲走出阳台，

他看见闪电的腰身。

蝙蝠鞠躬，

它听见——

草坪上的月亮

发出野兽的低鸣。

也在白天隐身的一群，

我能否称它为父亲?

离开的十六年，

坚硬的忧伤

拼贴一座毁坏的城池。

当我找到父亲

遗下的底片，

那些被他抠出的指痕

仍在加深。 

2013-9-4

 

《酸苹果》

 

昨天的铁栏杆是

黑色的，

它漏出

苹果的酸味。

仿佛女婴的指尖

摸到你变酸的鼻子。

空气里

有人吹口哨，

有人打喷嚏。

木槿叶上

突然停下的蓝蜻蜓，

你曾在栅栏边

捉住它变酸的细尾。

风停在了半空。

你手心的钥匙，

在穿衣镜中更冷，

仿佛一个

变酸的夜晚。

我的脸从未被自己认领。

2013-9-6

 

《旧城》

 

整个下午仿佛

闪婚，

有时是火焰，

更多的时候被乌云幽会——

依然有乌鸦在

堆砌

黄果树广场的高音。

你退回到饮马河的

艳阳天，

把手臂抬高到黄昏的

秃顶。

那么，谁

听从了那些灰烬——

新桂湖的天空落下

被撕掉的节日。

当火车停下，

雨在窗外逡巡，

那是走丢的

孩子，

我认得她嘴角的

黑痣。

2013-9-11

 

《单人床》

 

阁楼的木椅，你

曾把睡眠留在那里。

它们从星空下来，

带着毛茸茸的耳塞。

身体在大衣柜里，

天天缩水。

你背着双倍的秋天

当他摸索

床单上的月光，

房间变窄——

是什么让我们保持了

当初的比例。

2013-9-12

 

《旧夜》

 

过了这一夜，

就是枯水期——

嘴上的细沙，

你曾带着它们散步，

月光

触到肋骨的疤痕。

低处的管风琴，

拖动

迟缓的更年期。

旧窗帘，

赶不上去年的尺码，

退潮的床单却

追上了你的秃顶。

2013-9-23

 

《玻璃蚂蚁》

 

玻璃蚂蚁有

蓝色的

心脏

它活着

为了

跨越肉质的栅栏。

 

我把许多借口

变成咳嗽，

仿佛被抽打。

 

饮马河

只留下独木桥，

我不可以推开

青草的

月光。

 

所有的秋天

我是小的，

但我

拥有所有卑微的

剩余。

2013-10-12

 

作者：易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