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水墨画

钱旭君

四周宁静，一丝凉风带来几声邻家的犬吠。客厅中央挂着的两个大大的中国结一左一右，被夜风掀起几线波浪。在中国结中央是父亲挂了十几年的一副描绘湘溪的水墨画。

我的故乡，位于湘溪途径的一个小村庄----钟家村。我是喝着湘溪的水长大的人，而对湘溪人来说，湘溪就是一条母亲河，它滋润着两岸的人们饮用、洗刷、浇灌，自古以来湘溪源源不断的运送着清澈的溪水，把丰饶和美丽馈赠给了湘溪人。

记得儿时，我常常会和小伙伴一起到湘溪水中捉鱼、捡螺丝，炎炎夏日时分，就会约上三五同伴浸泡在清凉的溪水中。如今的溪岸两侧，早年栽种的小树已经成为参天大树，两岸的桑麻地大都变成了青翠的竹林。夕阳西沉，晚风吹动两岸的草木发出 “沙沙沙”的声响和潺潺不绝的溪水声交相辉映奏出大自然的天籁，那种美无以言表。

十里湘溪，山川秀美、田园如画、地灵人杰。至今，十里湘溪村落还处处流传着苏东坡当年造访好友，牵马渡溪、遍游村舍的种种轶事。“东坡古道”之名便由此而来。但是，20世纪末，随着沿溪造纸厂的增多，溪水开始一天天发黑发黄，河面飘满了各种生活和工业垃圾。清澈见底的湘溪变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黑水溪”，溪水黑黄相间散发着恶臭，溪面漂浮着大片大片的黄白色的泡沫，水里再也看不见鱼虾嬉闹，听不见孩童溪水的欢笑声了。那时候的湘溪，就像患上了瘟疫一般，村民从它身边走过大老远就远远的绕行，人人都掩鼻而过。水是肯定不能喝了，甚至连浇灌田地的水也只能从水井里抽取。这可怎么办才好！直到有一天，村民下水后感到手脚发痒，甚至一些村子里出现了地下水被水土污染的情况，孩子喝了被污染的地下水后开始身上长脓包，大面积的出现皮疹。这时，村民们再也坐不住了。2000年，一些村民就将湘溪水污染一事多次上访到富阳市委，市委领导听取了村民的叙述很重视湘溪水污染的情况。2001年3月，富阳市大刀阔斧的以迁、停、改为主线的湘溪治理工程全面启动。8个月内，关停沿溪造纸企业13家，涉及工业产值1亿多元，改造治污设施企业11家；同时，投入200多万建立起公共卫生设施和保洁队伍，当年11月份，以往的鱼虾重现在湘溪，年底整条湘溪检测后达到二类水标准。淘米、游泳、洗菜这些熟悉的场景重新出现在古老的湘溪边。看着湘溪重新变得清澈美丽，村民们感慨万千，深知清澈的溪水来之不易，一起凑集资金在湘溪的两岸竖立起了告示牌，告示牌上明文标注“不得擅自在溪水中倾倒垃圾，不得将动物尸体仍在溪水里”等等保护溪水的条例。同时，湘溪的成功治理，也在富阳引发了一场小流域的治污革命。根据当时《杭州日报》的报道，在2002年，富阳市同步在8条溪流推行环境整治。在一年多的整治中，富阳市共投资6000多万元，取缔关闭沿溪污染严重的小企业59家，责令停产治理8家，搬迁11家，新建、完善治污设施147家。经历了这段惨痛教训之后的湘溪，也使它显得更加秀美沉静。试想，假若湘溪因为污染成了“黑水溪”却没有得到治理，湘溪两岸的田地可能因此会成为盐碱地，湘溪两岸的孩童也将会在炎炎夏日失去嬉水的欢笑声，更别提嬉水馈赠给村民的无穷无尽的鱼虾美食了。湘溪，只有一条，失去了就从此再也不会有，或许，这条在中国地理版图上没有标示的一条小溪，这条曾经让苏东坡牵马横渡的溪水原本没有多少值得津津乐道的谈资，但是正因为在它历经数千年却依然清澈的流淌着，为两岸增添了人文景观之余，还确确实实养育了两岸的生灵。

傍晚，落日西沉，我踩着余晖走进家门，客厅的大门带起晚风，我看见客厅中央的那副名为“湘水无弦万古琴”的水墨画轻微地颤栗着，画中的山水似乎也沾染了灵气，静静地看着我，希望湘溪水的新主人们一如既往的善待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