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盒

    依稀记得，儿时在邻家姐姐的私藏柜里偷擦口红的情景。那一年，我才11岁，撅着红红的小嘴唇，双膝跪在一条泛着黑光的旧高脚凳上，窗外下着细雨，雨水从青瓦上珠窜一样滴下来，汇成一条小小的水渠灌满了邻家阿娘家的三尺檐水沟。我小心翼翼打开红色梳妆盒上的铜扣子，在一面画着几只布谷鸟的镜子前给自己描眉，擦口红，又惊又喜的看着雾蒙蒙的镜子里那张稚气而浓艳的脸。

    邻家姐姐在水井边洗菜，她身上粉红色的乔其纱衬衣上襟,那个柔柔的蝴蝶结被细雨淋湿，耳垂上一对蜻蜓耳环闪着青灰色的光，红红的上唇一粒黛色的小痣像丁香花上的一粒水珠。母亲路过，对邻家阿娘说：“瞧你家阿英，到城里待了一年，回来都不认得了。”那时，这位时髦而漂亮的邻家姐姐成了我心中美丽的化身。所以每次她从城里回家，我就找一些借口到她家去玩，然后偷偷地趁她在忙的时候溜进她的闺房，像个小特务一样对着那面雾蒙蒙的镜子给自己化妆。（不过想来，邻家姐姐也是晓得我这个11岁的女孩子在她的梳妆镜前臭美的事，只是她不忍心干预罢了。）后来有一次，因为我不小心弄翻了那只梳妆盒，描着布谷鸟的镜面裂成了两半，惊动了楼下的邻家姐姐。当时，她推开门，看见我一脸的浓妆惊恐的看着她，她走过来瞪了我一眼，捧着肚子笑到喘不过气来。只是可惜了那只桃木做的梳妆盒，它曾是邻家阿娘的陪嫁品。
    过去了几十年，邻家姐姐现在已远嫁他乡，我也有十几年没见过她了，好似早春三月的布谷鸟鸣，在一阵清脆的啼鸣中，我却找不到那鸟儿的踪影。2011.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