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80次列车昆明----上海

标签:
文化 |
分类: 浮生如梦散文诗系列 |
离开你,
将你甩到地平线下
向上的葵花
红色的泥土
江山上的包谷
山腰安静的蘑菇房
在一条忧郁的隧道通过黄昏的手指
故乡,我回来了
铁轨停在八月的睫毛上
金色的花瓣又一次
燃起了梦中的希望
两个半小时,那些向日葵繁茂的开在高原的田埂,走了2个小时,时速80公里,缩短了200公里回家的路,一路上,把脚抬高,火车的影子飞驰,向着一个遥远的远方。
三个半小时,云南的一切开始变得暧昧,天空接近灰暗,黛青色的远山,最后一抹霞光抛弃了它。
三个小时59分钟,晚上8点40,这个时间是我的上网时间,火车上,一些看的见,摸的到而无话可说的陌生人和腾迅的QQ正好相反,“我都想和你是朋友”。
九点零五分,四个小时四十五分钟。
一个穿黑衣服,黑裙子,黑高跟凉鞋,黑色长头发,戴黑框眼睛的女孩,一直在吃她的零食,嗑瓜子,喝可乐,吃西瓜,嚼饼干,磕瓜子,然后询问走过的列车员什么时候到上海,重复又重复,在窗口的位置霸占了接近四个小时,无视我的茉莉花茶水已经打开了苞等着欣赏路上的风景。
车厢摇摇晃晃,卧铺摇摇晃晃,整张列车像一只巨大的摇篮,昏昏欲睡的剧本没有字幕。
8月12号早上十点,梳洗完毕,火车到湖南。
浙江一样的山水风光,路上的水稻黄了!有几分惆怅。
湘潭站。已经开始有急迫感。
听说明天凌晨三点会到杭州,现在是8月12号下午三点10分,不知已离开多远,距离多远,一切开始从根部复苏,丘陵,水田,独立的小楼房,铺着煤渣的小路通往村庄,鳞次栉比的电线杆纵横穿过充满水泽的山地。天空里人为编织的蜘蛛网传输着能源与英特尔网,密集的传输和经济连成贫富的沟壑。
下午四点十分,湖南株洲站。窗外的天空灰蓝,云团在天上漂浮,亮得刺眼的阳光和许多掠过视线的烟囱让我想起大城市上空的鸽哨。
梯田上空纯净的高原蓝,我已经离开你!
元阳的天空一年四季都是美的,嵩明的天空在记忆里深秋的时候最美,我曾亲眼见到火烧云把傍晚的嵩明染成一副梵高笔下的油画,壮观的需要足够的勇气去接纳,那种震撼是时间无法抹去的。江南的天空在夏天是最美的,这个季节的天空蓝而丰富,偶尔漂浮来的云朵被风吹成灰色,雷声和闪电相伴左右,阵雨过后的天空宁静清澈,象一位刚刚梳洗后去见情人的未嫁娘,美艳而不浮华,矜持中漾着灵动。
江西某处农村,薄暮七点,夜已近,天未黑。
两旁草木丰美,莲蓬妖娆,水光粼粼的溪面上孩童们在嬉水,岸上老牛哞酣,白鹭踯躅。水,一眼望不到头的水波潋滟,几抹晚霞从天上掉下来,碎了,溅在沐浴的老人脸上,弹起的光星子洒进葳蕤的草地,无边无际的黄昏覆盖了我。睡在我对面,8号下铺的女孩,注视眼前飞逝的风景,双臂拱成一种柔和的弯曲,像她脸上慢慢绽开的微笑,慢到难以察觉的幸福。她的终点站是浙江金华,男朋友久别的怀抱。
七点三十分,天已灰暗,车厢内的灯光显得白皙,指尖和脚趾略感刺凉。拉开铺前的窗帘,蓦然,一轮明亮的残月,不是如钩,像一块被谗嘴的孩子偷咬下一角的大饼子,记得这个比喻出自宝贝儿子的偶尔发挥,儿子,我想你了。五年前,第一次到广州出差的那个夜晚,陌生的大路空荡荡,阑珊无人可依,曾有一轮满月在天空相伴,月凉如水,却有一份踏实。两年后那次含泪的北漂之旅,回途依然有清辉陪伴,只是当时它落得太慢,圆得太快,在那些孤寂失意的日子里,没有美丽,即使万顷月华也显得苍凉。如今这轮努力饱满的残月,遍洒银屑,晕蓝了大片黑里的夜,我凝望它,感受到来自地球外的皎洁,像极了梦中出现的白霜,虔诚而不沉凝,孤独却足以安抚停泊的经过,于旅途中寻找简单的邂逅,无法相知却永远留存。这枚别在异乡人胸前的徽章,指南针一样把针尖留给了旅人下一站的南方。
晚上八点二十,离江西鹰潭站不远。
弗洛依德《精神分析引论》8月10号购于嵩明的新华书店。此前读到第十一讲《梦的欲望的满足》。重点句子:梦是欲望的满足。摇摇晃晃的巨大摇篮里,我们都是一群有梦的文明人。我们聊天、看书、睡觉、嗑瓜子、走来走去、打牌、大声喧哗、小声嘀咕、无可奈何,神采飞扬。。。。。。完成旅途之梦的行进,等待到达终点后的又一个梦的开始。此讲的重点插图:《圣安东尼奥的诱惑》,出自达利之手。不妨做个假设,卧铺是画中的大象,驮着我们在大地上奔驰,沿途是无边的风景;奔马是窗外飞逝的景色,提起后脚跟时,前脚趾的泥星子已被速度甩成历史;画里赤裸的女人,是睡在中铺那位无意还是有意露在被单外女人的脚踝,看不清她的脸,却可以看到她的性感,素白的被单下藏着温热有弹性的肉体;圣安东尼奥是那个人们昏昏欲睡中,无休止谈论那次爆炸案的男人。一切已经过去,留下孱弱的王在抵抗蜕变的时间,满足道德剩余的欲望。“我坚信人类文明是以牺牲原始的本能为代价而创造出来的。”-----弗洛依德
嗑瓜子的男孩
蒙头睡的少妇
打牌的男人们
默坐的老人们
昏昏欲睡的空间
躺在摇篮里写诗的人
天已黑,铁轨上没有暗器
走入梦境,把黑夜分开
晚九点三十,江西鹰潭。
“可怜可怜我吧,给我一点爱。。。。。。”
“可怜可怜我吧,骄傲的女孩。。。。。。”
音乐响起,上铺时髦女孩的手机响着。
“喂,我还有六个小时就到了。”
“啊---你在电脑上斗地主,啊---明天要上班,我听着是搓麻将的声音。”
“你干脆不要上班了,打到明天早上,什么万一,连一万都没有了还有万一!”
“赚什么钱啊,在家晚上打牌,白天睡觉多好!你不要来接我了,耽误你大事。。。。”
挂了。“可怜可怜我吧,给我一点爱。。。。。。”
“啊---,什么,解释!你打吧,拜拜!”
“可怜可怜我吧,骄傲的女孩。。。。。。”
十二点差五分,八月十三号,浙江衢州。
我有点困,但无法入睡,陆续到点的行人下车。对面下铺的昆明女孩依然柔和的像一块琥珀,她还剩下一个小时到金华,她幸福的终点站。我还有三个小时到杭州。睡不着,头有点疼,站台上的亮光闪得我的字迹歪歪扭扭,火车再次踏轨而前。
三点差十分,看到钱塘江。三点差五分,通过钱塘江一桥。水面灯火辉映,如梦似幻的江水。有生之年我从没在凌晨到过钱塘江,如我从未在凌晨三点抵达故乡。
三点四十五分,打的到汽车东站,十几分钟路程出租车15元,一路呼吸着杭城凌晨肥厚的空气。“肥厚的空气”出自浙江诗人潘维的一首诗歌,我现在也同意引用那句不知哪个作家说的话:我宁愿背景离乡,也不愿意在故乡做一个穷人。
刚刚从高原上下来的清冽走进潮湿闷热的江南,需要仔细去保存这种体验。从鼻腔、咽喉到胃,扩散到每个张开的毛孔,一些水分在粘稠的空气里凝结,消化,一种避过烈日后未消退的热情附在皮肤,感到沉重,而不可抗拒。或许用电动车到车站接他女人的男人,比我更清楚这种味道,甜蜜蜜的细腻从汗腺蒸发到肥厚的空气中,混合着爱的蓬酸味,像发酵好的酸奶,酸滑爽口,滋润生津,又具备丝绸一样柔软的光泽和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