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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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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恨歌
——给陈恬
把恨弄短一点吧,
弄成厘米、毫米,
弄成水光,只照亮鲑鱼背上的旅行;
弄成早春的鸟叫,
离理发师和寡妇的忧郁很近。
不要像白居易的野火,
把杂草涂改成历史。
也不要学长江的兔尾,日夜窜逃不息。
更不要骑蜗牛下江南,缠绵到死。
把恨弄短一点,
就等于把苦难弄成残废,
就等于床榻不会清冷。
在恐怖纷飞的柳絮下,
爱情是别人的今生今世,
即便我提前到达,也晚了;
即便玉环戴上无名指,
恨,也不关国家的事。
2006.8.20
梅花开了
——致北岛
潘维
梅花开了,才知道还有家乡,
才记起还有情事未了。
他只会叫他名字的一半,
或许,她已从繁体简化到优雅,
像清凉寺的雪,
散发出禁欲的青草香。
带着歉意,安静的心
微微送别;
送别疤痕里的深浅隐痛。
岁月,热闹而怀孕着,
敲门声有着姓名,
连枝条上的脆弱也呼吸善良。
平庸的空气所认同的地方志,
不会记载茶馆的流言。
梅花开了,道德依然贫瘠,
那些粉红的信笺上只写着一个字:爱。
爱,这个小小的非凡的主义,
尘土坚持了很久。
无奈的,俗世的圣徒,
穿过鞭刑密集的花雨;
孤独使他的脸很遥远,
人们只能吻到东方星空的味道。
梅花开了,寒冷熟了;
往昔重了,爱情寂静。
2006年2月20日于杭州
香樟树
烟花、营火虫和山坡
还有初恋的口红
还有我用琥珀保存的邻家女孩:
一切,都被劣质海报温暖过,
在老城区,
在护城河黑浊的注视下:
一切,都有名字,
被稚嫩的喉咙喊过。
我承认,拷打我、逼迫我成长的刑具
——是江南少女
湿润的美貌让孤独丛生。
我承认,我谈论的仅仅是
一棵香樟树,
它闹鬼、冲动、尚未枝叶飘摇
但它的清香已把空气抽打成一片片记忆:
随腹部受孕的悸动,
将背叛蔑视到遗忘里。
《遗言》
我将消失于江南的雨水中,
随着深秋的指挥棒,我的灵魂
银叉般满足,我将消失于
一个萤火虫之夜。
不惊醒任何一片枫叶,不惊动厨房里
油腻的碗碟,更不打扰文字,
我将带走一个青涩的吻
和一位少女,她倚着门框
吐着烟,蔑视着天才。
她追随我消失于雨水中,如一对玉镯
做完了尘世的绿梦,在江南碎骨。
我一生的经历将结晶成一颗钻石,
镶嵌到那片广阔的透明上,
没有憎恨,没有恐惧,
只有一个悬念植下一棵银杏树,
因为那汁液,可以滋润乡村的肌肤。
我选择了太户作我的棺材,
在万顷碧波下,我服从于一个传说,
我愿转化为一条紫色的巨龙。
在那个潮湿并且闪烁不定的黑夜,
爆竹响起,蒙尘已久的锣
也焕然一新的
黑夜,稻草和相片用来取火的黑夜,
稀疏的家族根须从四面八方
赶来的黑夜,
我长着鳞,充满喜悦的生命,
消失于江南的雨水中。我将记起
一滴水、一片水、一条水
和一口深井的孤寂,
以及沁脾的宁静。但时空为我树立的
那快无限风光的墓碑,雨水的墓碑,
可能悄悄地点燃你,如岁月
点燃黎明的城池。
春雨
被迷醉揪住衣领的春雨,
我初次缠绵它,是13岁,
乌云端上了我初恋的头一道菜;
然后是在丫环的蓝印花布上,
当雨声长久地陷入檀木椅的困乏。
我坐着,发霉如箱底的情色,
没有堕落同伙,也没有解药,
生命被寂静腌制在疫区,
如处女膜,警惕着快乐;
又仿佛在朗诵一篇潮湿、酸性的辩护词。
有人说,苏小小死了,柳永也死了,
我仅仅窃取了一湖怜悯的水。
春雨把湖水变成目光可以翻阅的蝴蝶,
但却把自己浪费成一位著名青年,
那形象,又密谋了一场晚宴。
除了美,还有哪一件事物,
可以浇灌我们的微妙之心;
无论柳风桂雨或枯枝败叶,
孤独都会引领我们穿过狭窄的甬道
进入现实的外科病房。
玻璃或蓝宝石的后裔:春雨,
我想说,你为环境做的手术,
那么干净、简洁,超然于革命和贫穷;
——从西湖里捞出的小肉虫,
粉红,可爱,像春卷。
苏小小墓前(外一首)
文/潘 维
年过四十,我放下责任,
向美作一个交待,
算是为灵魂押上韵脚,
也算是相信罪与罚。
—如月光
逆流在鲜活的湖山之间,
嘀嗒在无限的秒针里,
用它中年的苍白沉思
—杯小小的泥土,
那里面,层层收紧的黑暗在酿酒。
而逐渐浑圆、饱满的冬日,
停泊在麻雀冻僵的五脏内,
尚有磨难,也尚余一丝温暖。
雪片,冷笑着,掠过虚无,
落到西湖,我的婚床上。
现在苏堤一带已被寒冷梳理,
桂花的门幽闭着,
忧郁的钉子也生着锈。
只有一个恋尸癖在你的墓前
越来越清晰,行为举止
清狂、艳俗。衣着,像婚礼。
他置身于精雕细琢的嗅觉,
如一个被悲剧抓住的鬼魂,
与风雪对峙着。
或许,他有足够的福分、才华,
能够穿透厚达千年的墓碑,
用民间风俗,大红大绿的娶你,
把风流玉质娶进春夏秋冬。
直到水一样新鲜的脸庞,
被柳风带走,
像世故带止憔悴的童女。
陪葬的钟声在西泠桥畔
撒沔点点虚荣野火,
它曾一度诱惑我把帝王认作乡亲。
爱情将大赦天下,
也会赦免一位整天
在风月中习剑,并得到孤独
太多纵容的丝绸才子。
当,断桥上的残雪
消融雷峰塔危险的眺望;
当,一座准备宴会的城市
把锚抛在轻烟里;
我并不在意裹紧人性的欲望,
踏着积雪,穿过被赞美、被讥咒的喜悦:
恍若初次找到一块稀有晶体,
在尘世的寂静深处,
在陪审团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