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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故1991》第一章

(2011-10-26 17:3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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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故1991

难忘1991

小说连载

第一章

分类: 文学与思想

     你是建华吗?我是小霞同学苏珊。小霞现在县医院住院,你快回来吧!直接到县医院!嗯,再见!

     小霞是我爱人。她住院了......孩子生下来了吗?!母子平安吗?孩子正常吗?会否......

     我刚读完《人生与伴侣》杂志中一篇丈夫悼念亡妻的散文,文章写得伤感悽婉,催人泪下,充溢着丈夫对爱妻的负罪感——他年轻貌美的妻子是死在医院产房里的。难道小霞她很严重吗?不然,怎么去了县医院?......

     我放下电话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乘车回县城。立即向科长汇报,到人事科请假,跑回单身宿舍带上所有的积蓄。住处离长途客车站很远,坐电车还要倒一次车,就跨上自行车操近道往车站飞奔。上午十一点半接的电话,十二点十一分即坐上了郑州到县城的客车。我的心,裹挟着浓浓的乌云,塞满了纷乱的思绪,随客车颠簸着飘向县城。

 

     在郑州这样的大城市里,生孩子,无论顺产还是难产,有了感觉就可以立即去医院,方便。首先是医院多,郑州这么大的城市,几乎不到一平方公里就有一家区以上的医院,开始阵痛儿再悠哉优哉漫步去都来得及。现在,钱也好挣了,娇妻生子,一辈子生活中天字一号的事情,花钱是应该的,人们常常坐出租车或公车或私家车去医院,也好为爱妻省下点力气,养精蓄锐去应对即将到来开天辟地的任务。何况,生孩子吗,有钱没钱都没关系,住院费单位负担,到单位拿张支票,就行了。

     我们没有这样的条件。我在郑州工作,她工作在郑州市地图上最西边那个县之最西边那个乡的卫生院,同属郑州市,相距八十五公里。我,虽然是单位里第一个名牌大学生,也算“准元老”级员工,但因为夫妻两地分居,单位里有权制定分房杠杠的领导们大多都是军转干部,他们以“两地分居”名义让我错过了两次单位分房的机会。我这个元老,与刚分配来的一位新学生住在一个不足10平方的单身宿舍里。平常,她来郑州,我们就出去打游击,而,生孩子,不是几日半月的事儿,再说谁来陪护她,陪护人住哪儿?等等,太多无解的烦心事儿。千思万虑,唯一的出路,就是她兜着大肚子回老家去。

     我俩推算的预产期,在6月15日左右。事先,我们计划好了:6月10日她开始休产假,坐公共汽车回我老家,我在同一天开始休探亲假回去。

     令我吃惊的是,她6月1日就腆着大肚子跑到郑州来,望着我惊诧的表情,她笑眯眯逗我:怎么,不欢迎?岂敢!我只是觉得她太大胆了,再有10来日就要临产了,她居然兜着大肚囊又跑到郑州来。她拉着身后一女孩的手说,单位头头想得很周到,听说她要回家休产假,就派这位同事陪送她。这令我很感动。

     我们俩于6月7日一同回到了我那田园风光依然的老家,专心一致地等待我们爱的精灵光临这世界。

 

     妻子说,她在乡卫生院几乎两天让产科大夫检查一次,大夫都讲胎位正,只是胎心音有时好象有点弱,但问题不大。在郑州期间,我们又去市医院妇产科检查,大夫称胎位正,羊水有点多。我问妻子,羊水是什么,她淡淡告诉我:胎儿的营养来自羊水。我说羊水多,胎儿营养充足,该是好事吧。她说羊水多也不好,如何不好她也说不明白。见她并无焦虑之色,我便不以为然。

     我老家只有父母双亲,父亲年迈身体不好,一年里大部分时间卧床;母亲也近七十高龄了,还承担着家务与农活的重担。回家时,正赶上夏收,我理所当然地帮母亲割麦、挑麦、打麦、扬场、晒麦、储麦、缴公粮,还要为麦茬地里新种上的玉米追肥施药。妻则在家做饭,她时常耐不住寂寞,一悠一悠地溜达到麦地麦场,与母亲和我聊几句闲嗑。

     就这样,我们边劳动边耐着性子等,等过了6月20日,又等到了6月25日,依然没有任何征兆,她的步履还是那样轻盈,只是肚囊日益显鼓。妻子和母亲一前一后走在村前的土路上,村里嫂子拿她开玩笑:“伯母!你应该叫小霞出来干活,你在家歇着,你看她比你老人家走得还快!哈哈。”博得妻和母亲灿然一笑。

     回到家,母亲不免也生疑,央我们再找人检查一下。我们的担忧,也一天天地增长。于是,提着糕点到附近有名的接生婆家,结果还如以前的检查一样,没啥问题。

     晚上,玩命似地干了一白天农活的我,骨头架子像被拆散了一样塌落在床上,脑袋沉闷犹如铅球陷进枕头,疲疲沓沓,全身麻木酸疼,粘着床就开始做恶梦。

    妻子则一个人靠着叠起的被子翻来覆去,躺下又起来,长吁短叹,胡思乱想,难道是预产期算错了?不可能!卫校毕业,这点儿知识和敏感还是有的。可,为什么还不......她越来越烦躁不安,我沉睡的鼻息声更激起了她的怒火,狠心一脚把我踹醒。她说看着我酣睡样子,特别可气。俩人免不了动气,惊动了母亲。

     “别想恁多!生孩子这事儿,着急没用。常言道,瓜熟蒂落。生建华恁早晚,我正在玉米地里薅草,突然一阵阵疼,真是撕心裂肺,我赶紧跪到地上,两手抓紧两棵玉米杆儿,娘呀娘呀地叫。你奶奶就在另一块地里干活,等你奶奶听声跑过来,他已经落地了。”说完,母亲一笑。妻很不以为然地对我撇撇嘴。

     耳有点聋的爹,在下屋的床上居然听见了什么,拄着棍儿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到当院,

扯着大嗓门嚷嚷:“男孩儿涝月,贵!女孩儿涝月,贱。我看咱霞的,是男孩。你没听古戏上唱?——黑脸包公她娘怀他三年另三个月,才生了黑包公,包公后来做了大宋朝的宰相。生贵人呢!生贵人能和生平民百姓一样?”当年的农会主席,半辈子相信无神论不信天命,老态龙钟了又退回去了。我和妻,还有娘,听到爹的吉言,都乐不可支。

     “恩,您爹可没瞎说,是男孩!你看霞那走势儿,我能不知道?!男孩涝月好!老一辈子人都这么说。”母亲认真地附和爹的理论。

     我和妻,当然不相信这还没出世的生命,已经有了伟大的前程,但这样的吉言吉语,心底里乐意听。

    那么,是记忆中的停经日有出入?还是真与世象繁杂的社会一样,总要有特殊情况?娘一生生了十二胎,养育成了我们六个兄弟姐妹,她那经验似的宽慰,让我们没了主意。我和妻,只有等待,在时时泛起的焦虑中等待。

     转眼儿,我即将休完探亲假,必须回单位上班了。阳历七月六日,预产期过后的第二十二天晚上,妻软软地偎在我的怀里,无言地叹息表露出她对身边即将无我的担忧。我也很是忧虑,我们家住在偏僻的山沟里,距离最近的公路有约2公里,这2公里路是崎岖而窄小的土路,小车都难进来;村里连一辆摩托车都没有;周围也没有电话。过去,村里人偶遇一时想不开喝了敌敌畏,或谁得了急病,常常是喊半天来了乡亲、绑个简易担架、抬到公路上、拦一辆过往车,奔县城而去,人还没到县城,就不行了。山村里的农民,头疼脑热的小病,弄个土法一治大多都好了,再重一点的,就跑几里地去请本地的土医生开几副药而已。把过了预产期20多天待产的妻子,留在年迈体弱的爹娘身边,留在这无车无路的山沟里,前思后想,都不是办法。

     我和妻商量后决定,让妻子到六公里外的大姐家去住,她家与乡卫生院近乎一墙之隔,又临公路,离县城近,万一情况紧急,还可找辆车到县医院去。父母也赞成我们的想法。

 

     七月七日一大早,我们去了大姐家。大姐很热情地接待我们,嘱咐我:该上班,你就走,霞在咱家你就别担心,她一有阵儿,我叫人一块送她去乡卫生院,卫生院处理不了,我叫你姐夫找辆车送她去县医院,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吃过中午饭,大姐领我们去乡卫生院检查。妇产科只有两人,年龄大一点的大夫叫桂兰,那次她称病,让另一位20来岁的姑娘给妻子做检查。姑娘摸了半天,说还没入骨盆。我问她估计到什么时候会生,她说“该生就生了”。

     出了卫生院,姐说桂兰可不稀罕人,架子大得很。每次让她看病,她都问你要东西:我生老二那会儿叫桂兰检查,检查完,她看着身边她女儿说,俺妞连个布衫都没有,明儿个妈给10块钱给你买件儿。你姐夫在旁边当即很知趣地给她妞儿10块钱,她连推辞的话儿都懒得说。平常总喜欢出来到村里,这家儿寻点儿玉米,那家儿要点儿绿豆,你找她看一次病,她就粘上了你。

     我说,那她今天不出来检查,是不是装病要咱给她上货?姐说,很可能是。我说,她干的时间长,经验多,架子大,等小霞生的时候,一定让她出来接生,我看那姑娘是学徒,不行。到时候,咱给她几十块前,她也许就没病了、有劲了。姐说到时候再说吧。

     回到姐家,妻突然和我商量:“咱今天去降生(刨腹产)吧。我总觉得超期这么长时间,不对劲。况且,时间长了,胎盘肯定老化。今晚上降生了,明天你就可以安心回去上班了,这儿由咱姐照顾就行了。”

     我问:“胎盘老化是咋回事儿?”

    妻答:“生出来的孩儿,一身枯搐皮儿。”

     我害怕了。生出来的,不是胖乎乎的娃娃,而是皱巴巴的小老人儿,那可如何是好?遂与姐姐商量。

    姐姐表示反对:“您俩甭胡思乱想。小孩能自自然然生下来,多好!现在还不生,会是不到时候。孩子在肚子里还没发育好,就降生出来,肯定不好!”

     妻分辩道:“时间绝对到了。医院里降生那么多,也没听人说降生不好。”

     姐姐的婆婆忍不住插话进来:“你想降生,也得和你爸你妈商量一下,别自做主张,多听听老年人的,没坏处。我看还是不要降生,会是没发育好呢,这样生出来就没在肚子里安全。”

     妻的想法,没有亲人附和,弄得我也没了主意。

     无可奈何。七月八号,我把妻托付给姐姐一家,依依不舍且忧心重重地返回郑州上班。妻子不说话,只是默默地,依然步履轻便地送我去公路边的小车站。我上车后和她挥手的一刹那儿,发现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忧郁,这忧郁的眼神儿潜入我的心里,使我一直心神不宁。

     在远离超期待产妻子的日日夜夜里,我只有默默为她和她腹中的孩儿祈祷。有时,会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说不定她现在已经生了,母孩都很平安,胖小子?还是小半吨?都无所谓。只要妻孩平安,就是我们最大的福气。一到晚上,我就做乱七八糟、不着边际的梦,第二天早上醒来,就猜想,昨的夜是那样的漫长,可能就在昨晚,发生了我期待已久的、一生最重要的事件,因为分娩大多发生在夜里。

     好不容易又捱到了周末。十三号、周六下午,我到办公室点个卯即迫不及待地回去探望爱妻。临行前跑到商店里给妻子买了五斤红糖,给也许就要见面的小生命买了包亨氏婴儿奶粉,还有奶锅、小勺,和一个简易的拨浪鼓玩具。我带着希望和憧憬奔赴大姐家。

     除了坐车,速度不由我掌握之外,我是一路大步流星向大姐家奔。我推开姐姐家的院门,我却惊呆了:妻子微弓着腰,在当院的水龙头下正在洗她的孕妇杉。见我进来,她还是那样的略带忧郁的眼神,向我妩媚的笑。我也不禁开怀大笑,笑她还是那样敏捷和健美。一周后的她,竟没有丝毫变化。要知道,这是预产期后的第二十九天啊!我拉着妻回屋坐下,盯着她瞅了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妻把头偏到我的肩头,嗔怪我:“你不要来回跑了!等生下来我会让姐想法通知你的,这样来回颠簸,会耽误工作,花钱又劳累。姐姐很实诚,她们全家待我都很好,你就放心工作吧。”

     我开玩笑说:“咱们都着急得不行,而咱们的孩儿却这么有耐性,还真有点宰相风度呢。”

     “他(她)不着急,谁着急都没用。你走后俺爸妈就来了,昨天才走。明天咱娘要来。生个他(她),让这么多人操心,这么多人跑前跑后的。”

     母亲来后依然坚持她的经验:降生不如自然生。我和妻相信分娩肯定随时会到来,便不再要求降生。为了在妻身边多呆一会儿,也想象,随时都可能到来的那一刻儿,我能恰巧在妻子身边给她鼓励和安慰,我决定,周一早上五点钟赶早班车回郑州上班。

     既然熬到现在,我们便不再想那么多。我们开始相信自然规律,相信了生孩子是自然而然的事儿。我们只需等待,也只有再等待。

     夏天的夜,很长,长得折磨人。燥热,使我们迟迟难以入睡。最后实在困乏了,闭上眼我就沉入了梦乡。半夜,妻突然敏捷地从床上坐起,双手撑着床身子挪到床沿,望了一会儿墙上的挂钟,猛一下把我推醒。

     “快起来吧,晚点了!”

     我睡意正酣时,突然被她摇醒,揉揉惺忪、模糊的双眼,使劲儿向墙上的挂钟张望。看了一会儿,我不禁哑然失笑:“唉,你神经过敏了,现在才三点半!”她太为我操心了,把时针和分针看颠倒了。

     妻又认真看了一会儿挂钟,也笑了。

     “你睡吧。”她拉过毛巾被盖住了我的双肩。

     五点十分时,我醒了,妻还在梦乡。我轻轻穿衣下床,等我从院里洗脸漱口完再进屋,她已披着衣在给我整理东西,她把散在桌上的钱、钥匙,还有我给她买的她喜欢吃的饼干和桃子,装进我的提包内。我执意要把饼干和桃留下。她说,不吃早饭会伤胃的,让我在路上充饥。此时此刻,一股暖流和酸楚涌上我心头,我真真切切感受到,强烈地感受到,妻是那样贤惠!那样美丽! 

     而我,又能给予妻子什么呢?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在她最不方便的时候,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能留在她身边,让她独自承受这一切。

     孤独地走向车站的路上,迎着习习凉风,裹着黎明前漆黑的夜色,我黯然泪流。我默默地祈祷,一边又一边默祷,妻啊,你一定要平安!一定要平安地分娩。你和孩子都一定要,一定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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