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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铁寅的思绪被政府大门前的喧闹声打断，减速一看，几十个移民和家长正拥挤在政府大门边的接待窗口前，吵嚷着，情绪有些激动，但比起昨天来，似乎明显平和了许多。

    张铁寅把车停在一个角落，快步走到窗前，省考试院的新闻发言人和普招处长正在高声强调着已经准备好的几点意见：第一，鉴于大家就读大学的强烈愿望，为了使更多的考生能上大学，今年可能允许在一定程度上的点招；第二，点招会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内一次性统一出档，不再进行第二次点招；第三，希望大家尽快抓住这个机会，否则，机会就丢失了，责任自负。

    出发点是为了满足大家就读大学的强烈愿望，而不是为了缓和矛盾，这是打一个人性的招牌，很好。

    有位家长提出了几个问题，一个是为什么不在媒体上公开这个政策，口头的承诺是否能兑现，不兑现怎么办？这是个很高明也很实际的问题，看起来现在的家长法律意识也已经很强。

    发言人从容地解释：“点招政策本来就是教育部命令禁止的政策，要不是看到我省考生上大学这种强烈的愿望，我们是不可能冒着风险违背教育部的规定的，公开地在媒体上进行文字性的游戏，实际上是给教育部禁止这种做法的理由，最终是无法为大家解决实际的问题，我不知道这位家长是希望我们实行这个政策，为大家创造机会呢，还是不希望我们真正实行这个政策？”

    好厉害的反问，一下子就把主动权抓了过来。

    还有一个问题是：如果找不到点招计划怎么办，那还不是照样走不了？

    这是一个最实际的问题，客观来说，按照常理，绝大部分人是不容易找到追加计划的，各大高校很难在短期内追加近万个机动计划，除非教育部明令给予倾斜。

    发言人说：“客观来说，我们已经很努力地考虑到大家的实际困难了，一方面尽快跟教育部沟通，争取国家的政策支持，另一方面，也以考试院的名义向各大高校发了函件，请求他们给予支持，剩下的工作，还得你们来配合，我相信，你们发挥一下自己的能动性，多想些办法，情况应该是很乐观的，但必须及早，因为全国很快就要开始招生，计划的调整会很快进行，只有在调整前及时介入，才能抓住主动权，否则，晚了的话，就被动了。”

    张铁寅想，这种在新闻媒体面前从容不迫，言论到位的能力，不是一般人能信手拈来的，应该是经过了一定时间的锻炼的。

    普招处长接过发言人的话说：“按照我们以往的了解，只要大家尽快介入，找找学校里的熟人，比如学校领导，招办领导，一定有希望的，我们已经跟各学校招办都打了招呼。大家要尽快抓住这次机会，这是最关键的。”

    还有家长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一旦计划追加晚了，怎么办？赶不上规定的时间，又花费了太多的精力，损失到时谁来弥补？

    发言人笑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损失是什么？我们从来就反对招生过程中的不正之风，政府只是构建一个公平公正的招生环境，在一个统一的时间进行一次性的点招，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当然，我们会适当考虑这个时间的安排，尽可能等大家，但不是无限时的等，我们想等，国家招生录取网也不会等，到了时间，录取网一关，谁也动不了了，所以，包括学校在内，谁都知道这个时间的要求的，学校也不可能让你无休止地等。所以，希望你们有个数，不要在招生中被欺诈了，这个后果，只能你们自己来负了。”

    很高明的回答和提醒啊。

    张铁寅看到已经有不少家长往外走了，心想：这个窗口开得好，这种方式用得好，占据了这个有利的平台，战局就牢牢控制在手中了。

    便退出了这个交锋的阵地，开车直接进了省政府大院。

    想想多天来的紧张和顾虑，已经被有利的形势所缓解，张铁寅没有从电梯而是从楼梯慢慢地爬上了八楼。

    方正已经早到了办公室，听到了张铁寅进门的脚步声，便喊了他过去。

   “我刚才在大门看了一下，看来今天高考移民大规模聚集的趋势已经控制得住了。”张铁寅觉得应该解释一下自己迟到的原因，并汇报一下这个好消息。

    方正点点头：“恩，我刚才也观察了一下，应该问题不大了。”

    张铁寅想，看来省长之所以是省长，就是什么事情一定有其独到之处，你哪天真的比省长都超前和高明了，你就是省长了。

    “呆会我让南方大学任学华书记和张本校长过来谈谈学校内部的事情，你跟关厅长说一下，让他多盯一下高考移民的动态，特别是大院门口的动态，代行一下我的职责。”方正顿一下，又补充一句：“把我的雪莲茶拿出来，好好招待一下这两个个性鲜明的知识分子专家。”

     张铁寅笑道：“怎么，是不是两人又交锋上了？”

     方正敲了一下手中的笔，说：“这两个同志啊，就是都太有个性了，为了一个学校内部的学院，争吵了这么多年，其实只要两个人中有一人退让一步，意见并不难统一，统一了就简单多了。这不，听南方大学的同志反映，前两天校党委会上，分别以两个人为核心的党委成员，在会上拍了桌子，都拿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来攻击对方，怎么搞得跟敌我阵营一样了。不懂政治的两个人。”

     张铁寅倒吸了一口气，矛盾自古有，但在当今这种开明的政治体制下，在大会上刀光剑影的态势，几乎是不可想象的，说明这个班子已经处在风雨飘摇的时期了。

     “我觉得这事主要还是在任学华，张本似乎是身不由己的。”张铁寅也接触过不少南方大学的中层干部，他们的看法是任学华坚持认为张本在处理独立学院的问题上损害了学校的利益。

     方正说：“这个问题不那么简单，事实上有些成见的形成，原因很复杂，李笑的原因也很重要，经济上的壮实以及学院的成功固然重要，但如果忽略了大学曾经给于的起步的支持，以及长期以来的依托支持，完全漠视学正当的回报要求，这是很不可取的，更有甚的，是为了个体的利益，从中鼓噪激化矛盾，应该说这也是造成学校今天这个局面的一个重要原因。”

    张铁寅觉得有道理，很多民营企业的发展是借助了很多公有制体制的优势，借助了国家的政策和平台，在发展壮大之后，就完全把国家的权益抛弃得一干二净，还有很多借助着改制的名义，把国有的资产改头换面成为自由的财富，这都是民营企业在发展过程和资本积累过程中的原罪。

     从南方大学的情况看，原罪不仅是 存在的，甚至还干预了学校的内部政治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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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张本就进来了。还在握手，任学华也按时到了。

    “来来来，张秘书，把好茶泡泡，让我们的校长书记顺顺气。”方正笑呵呵地说。

    这实际上将了两个人一军。

    张铁寅笑道：“书记校长，我们省长的好茶可是采自高原的春茶，一般不随便用哦，今天可例外了，我去泡去。”

    两个人显然被将得有些窘迫和尴尬，脸上不约而同堆上了笑意。

    张铁寅把茶很快泡好，端了进去，打破了方正有意不开口所造成的较长期间的沉默。

    “你两位先品一下我的这茶，这是采自青藏的雪莲茶，这是我上次到西藏开会，一位活佛送的，能得到活佛存茶的人不多啊，据那活佛说，我面善心仁，是善良大气之辈，看着有缘，就送给我这珍藏一定时日的雪莲好茶，说喝了能平心顺气，延年益寿什么的。两位品一品，看看有没有效果。”

     张铁寅感到方正的用心良苦，但这种苦口婆心的办法能根本解决两个人的矛盾吗？张铁寅觉得会很难。

    人尽其心，事看造化了。

    在让张本把那天的争端如实叙说一遍，任学华没有发表异议后，方正严肃地说：“你们两个人，其实都是好人，我说的好人，就是正直公正，都对事业有着满腔的热情，都想干成大事，但偏偏在南方大这个小平台里转不出来，一个独立学院的问题，归根到底是学校利益是否得到维护，学校的发展是否受到制约的问题，我相信你们都是没有任何私心杂念的，也没有任何个人的利益牵扯不清的，所以，为什么要被一个独立学院的老板牵着鼻子走呢？你们要明确两点，离开了南方大学，独立学院他也迟早生存不下去，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是，考生到独立学院是奔着南方大学这个牌子的，所以，在争取你们的正当权益上，没有什么好左顾右盼的，另外一点，就是独立学院发展到今天，也融合成为南方大学的一部分，成为一个品牌，南方大学也需要这块品牌，两者已经是互为依存的关系，这关系处理不好，最终会使南方大学的脸面丢尽，损害的是南方大学的根本利益。”

     张铁寅感受得到方正语重心长背后警告的力度。

     任学华和张本都没有开口，显然被方正这急转而下的态度所震动。

     “所以，我的意见，你们一定要在这个问题上统一意见，对于独立学院，如果是坚持漠视大学的正当回报，就可以以回购的方式处理之，只要通过正常的评估，政府是会支持的，一个政府领导下的重点大学还回购不了一个内部的学院吗？如果学院能够让步，遵守正常的投资收益法则，按照双方的合理付出进行合理回报，我想，就建立一种新的合作框架，把原来签定的为了急于上马说造成的不合理协议终止了，毕竟任何协议都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补充协议的嘛。”

      任学华正要开口说什么，方正扬手止住他，说了下去：“我觉得应该提醒两位老兄的是，对于大局，任何人都必须懂得维护，这个大局就是安定团结，只有团结才能安定，只有安定才能发展。而对于政治，你们可能都没有我清醒，从这么多年的政治历史来看，有争端是正常的，有矛盾也是正常的，但不要把矛盾变成公开的斗争，不要使争端变成互相的攻击，不要就人论事，否则，一定是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会有好处，谁都成不了赢家。”

     张铁寅听到了晴天一声惊雷。

     他相信任学华和张本的心中也一定被这霹雳的雷声所震呆。

     这确实是对中国和平时代政治的的真知灼见，必须维护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谁破坏了它，一定是没有原告，只有被告。很多部门、很多市县的党政一把手，一旦彼此不合，造成摩擦，一定是落得双方都岗位调整，绝对不会只调整单方，因为，到了这样的地位，每个人都代表了一个政治势力团体，而且是不容忽视的政治势力团体，正因为这背后的底气，才有了这些本来可以理解和宽容的分歧，然后有了永不让步的争执和轧斗，结果是，在利益的平衡过程中，双方都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因为，如果不付出代价，损害的是大局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