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因为一点事情跟汉斯联系，他顺便问到了我刚刚结束的旅程。我说，走了几个没有去过的二三线城市，亲眼看到了当地人的生活，也看到了已经离我们很远的贫穷，不禁深深怀疑：我们陷在从落地玻璃窗能洒进阳光的办公室里，凭着从电视、电影、书面报告、网站和有限的经历里得到的二三手认识做出的分析跟策略，究竟能不能切中要害，还是隔靴搔痒，抑或只是痴人说梦？4A公司每每会被质疑对一二线以外城镇的了解，我们的反应一向是支支吾吾缺乏自信。汉斯说，你可以回来跟我们分享你的洞察。可我这一路上游山玩水心不在焉，所见所闻不过是冰山一角，哪有可能讲得出什么洞察。不过，这倒让我意识到，深入了解二、三、四线消费者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有没有可能今后自己去做一点immersion study呢？

我在平遥住的客栈据说以前是个晋剧名角的宅子，三进二折的清代民居。房间不大，三分之二被大炕占据，炕上搁着一张茶几和两盏茶碗，远处还有两床棉被，分别是大红和大绿的缎面。第一次睡炕让我很兴奋，但其实现在大多数人家的炕都已经不生火改用暖气装置了。房间里挺暖和，晚上用被子捂着腿脚，喝着大枣泡的茶，上网聊天看电视，真希望白天不要回来才好。天黑了，反倒觉得更热火。我住的地段在城南口不远，不是餐厅酒吧聚集地，所以天光一黑整个城市仿佛都黑了，客栈旁边的小巷子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在大城市生活久了，这种只有小时候在乡下才见到过的光景反倒让我很喜欢、很安心。

从洛阳到平遥的火车上收到客栈老板的短信，说第二天会有人来车站接我。那位大哥够辛苦，清晨7点的平遥寒风刺骨。我当然又抱着大城市人的短见以为接我的是轿车，或者至少是小面的，怎么也没想到是辆突突突的摩的。然而，就是这辆摩的，在接下来的整整一天里面，载着我在平遥的大街小巷里穿梭，遍游全城。司机大哥看上去最多也就40上下，穿着也是齐整的夹克。他说他就在平遥城里长大，就在那些如今破落的四合院里跟好几家人家挤在一起。然后，他在平遥上了学，结了婚，有了儿子，在城外买了房子；曾经做过银饰加工，现在兼做着几份工，赚点小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平淡地延伸，一直延伸。我没好意思问他“你幸福吗”那样的“蠢”问题，但是现在我有点后悔：我是该问的呀！多好的深入交谈的机会！

在王家大院，城墙内是层层叠叠的大户人家；墙外，是一孔一孔黄土坡里的窑洞。我试图去想象当年墙里的人看墙外人，墙外人看墙内人的感受，但这感受无非都是些陈腔滥调的想象。我根本无从想象。那些一辈子或者是几辈子都住在同一孔窑洞里的人们，他们所渴望的生活和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也许他们因为没有奢望而过着简单却从容的生活。锦衣玉食的城里人未必会有他们幸福，也未必会懂得他们的幸福。希望有机会去多了解一些跟我们过着不同生活的人们。。。大家有什么机会让我去跟这样的人聊天访谈，望推荐，谢谢！

两耳不闻窗外事

狮子耍绣球，好事不到头



老宅中神奇的“钢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