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么撞进广告圈的(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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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畑勋在《回忆点点滴滴》的结尾安排女主角坐火车重返故乡。在火车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显现在女主角的身旁。那是整部影片里我始终难以忘怀的片段。那个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年幼时的女主角。就这样,一个单纯快乐的我带着一个被大都市忙碌生活折腾得疲惫不堪的我,在故乡朴素的田间,克服了彷徨,找到了内心真正的渴望。
在过去的某些时间点上,我也特别希望有这样一个亲切的身影,默默地带领我走过曲折低落之地。
然而,这只是电影蒙太奇。
时间没有倒车档。
MBA毕业了,最严峻的现实却刚刚开始。多伦多有一条Bay Street,号称加拿大的华尔街。在那些高耸的玻璃房子里,充斥着全加、全美,甚至是来自全球的各大金融机构。多伦多大学的MBA课程虽然标榜Integrative Thinking,但由于寻找金融类工作的便利性,导致了很多同学都以金融行业为主攻方向。与邻居美国相比,要在加拿大找到不错的Marketing方面的工作并不容易,对英语非母语的外国人来说,就更不容易。
刚开始,我也主要倚赖学校就业中心提供的机会。那些拥有一流营销业务的大公司都会来各大学校举办招聘会。大家都得正装出席,端着红酒香槟四处乱窜,逮着机会跟各级招聘人员寒暄、提问、留名片,就看谁能在第一步就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了。拘谨的中国人、韩国人、日本人一般都不够放得开,反倒是热情的南美人,虽然英语也说得磕磕绊绊,却至少在表面上跟任何人都能迅速打成一片。
这样的招聘会参加了几场,都没什么结果。我知道没法坐以待毙了。学院与学校的招聘网站成了每天最热衷光顾的空间,不过,花这么大心思找工作对我来说也是很新鲜的体验,虽然这种体验在当时看来,实在是非常地折磨人。
因为受身边同学的影响,我本来也打算读了MBA之后就不回广告公司了,觉得那个地方要求的技能比较简单,学无所用。但其实,这只是个借口。对于一个25岁以后才踏入西方社会的中国人来说,即使语言不是最大的障碍,文化理解上的差异也如天堑横亘在面前。从这一点而言,在客户端做市场营销反倒比做广告来得容易。营销还有很多理性的数据可以借鉴、处理,这本来就是大多数中国学生的优势;而做广告,需要有更加坚实的对当地历史、社会、文化背景的认知与理解,有一颗对社会文化异动好奇敏感的心,和一张善于表达的嘴。显然,这是我的弱项。
为了增加成功率,我决定把广告公司加回我的求职名单上。这一次,我再次祭上了求职奥美时的秘籍:上网,查相关联系人的联络方式,给他们投简历写自荐信,谋求面试机会。具体的细节记不清楚了,但我那时用这种方式的确联系到不少人,得到一些面试或者是面谈的机会。西方社会在这一点上也比我们开放。即使不能给你工作机会,但是,如果你希望别人出来见一面,给你一些行业内的建议什么的,很多人还是愿意的。即使他位高权重,不便亲自接见,他也可能热心地将你的心意pass给合适的同事。无论每一次的见面有没有实质性的结果,至少,当时他们每一个人都给了我对于这个行业、对于业内不同公司、对于每个职位具体职责,以及对于自己优劣势更多的了解。
在这些曾经见过我的人中间,有一位是JWT的策略老大Sara。在我的记忆里,这是我第二次动起要做Planner的念头。但是我也知道,我当时的条件并不适合在太平洋的对岸做个Planner。幸运的是,如同当年奥美的总经理把我的简历转给了客户部一样,Sara也把我的简历推荐给了客户部。
终于有一天,我收到了来自于JWT多伦多的电话,叫我去面试。
面试先见了客户部老大David Gibb。我唯一还能记起他问的一个问题是:“你读了MBA,还愿不愿意从entry level做起呢?”我很坚定地点了点头,说:“我愿意。因为我热爱广告,但是我也知道,我对本地社会经济文化认知上还有一些空白,而这对于做广告却是至关重要的。至于MBA,我相信所学最终还是会派上用场的。”David很满意,接着找来了当时的Group Account Director Karen跟Account Manager Laurie。相谈甚欢,迅速过关。
就这样,有点糊里糊涂的,我开始每天从Bloor Street East 160号的那扇旋转门进进出出。
Laurie一看就是个北美姑娘,比较粗线条,说话大声,笑得奔放。而从她的东欧姓氏则可以看出她的祖辈是从哪里来的。这姑娘每天5点多起床,锻炼一个多小时后进公司上班。每天早上看到她,都托着一杯咖啡;不管上着正装还是裙装,脚上都蹬着运动鞋,挎包外面则挂着一双高跟皮鞋,晃来晃去。
Karen算是个美女。她的大学时代在法国度过,会讲法语,加上身材娇小,看上去更加sophisticated,比较不像一般人高马大、粗粗壮壮的美加人。因为她这份娇小,看得出她老公很宠她。有一天晚上,她皱着眉头跟我说,“今天我老公出差了,没人做饭给我吃了。我不会做饭。”我鲁莽地顺着第一反应脱口而出:“怎么会?你们那种两片面包加一点生菜的三明治也不会做吗?”跟中国菜相比,这个简直是傻瓜菜式啊!Karen尴尬地看了我一眼,转头吃她的牛奶麦片去了。事后我想想,也为自己不经大脑的直接有点肝颤,但是,想起她说不会做饭的可怜样,我仍然觉得蛮好笑的。
还有一次,我们部门来了个法国实习生Helena。由于我俩都是初来乍到,Karen很好心地提议周末带我们去Distillery Area玩。Distillery Area就相当于现在上海很流行的旧厂改造区,以前是一个酒厂,后来慢慢整修成融吃喝、艺术观赏、乐队表演等于一体的休闲场所。因为Karen曾经在法国留学,所以她对Helena有天生的亲近感。对我?算不上不好,但是总有些生硬。那天下午,我们站在一处阴凉地休息,抬头望天,Karen忽然问了我一句:“你们上海有没有高层建筑(Highrise building)?”不知为什么,我顿生屈辱,但是又有一点好笑。“有,当然有啊,很多。”她“噢”了一声,也很坦诚地说,“我去过不少地方,但主要都是北美跟欧洲。度假的话,也就去些海岛啦。”“那你想过去中国旅游吗?”“嗯~~,还没考虑过。”
虽然我们今天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能看到越来越多的老外,但是,中国对于很多大西洋、太平洋对岸的民众来说,仍然是个神秘的存在。当时跟Karen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很怕她会继续问我“中国男人现在还留不留辫子”这样的问题,幸好没有。在北美、欧洲很多骄傲的心里面,他们全部的世界就只有头上那一爿。即便他的身体行走过很多地方,他的聚焦点却始终很局限。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些偏见的缘故。就像我在巴塞罗那BBDO遇见的那个男生。他很喜欢日本,去了还想去,却对一水之隔的中国敬而远之。在他的认识里,中国始终处在一种脏乱差的境地,因此,他对来中国旅游心存恐惧。
关于这一点,我们以后再多说。
前两天我上网查了下JWT Toronto,结果发现当时认识的绝大多数人现在仍在那里。除了David升职成了Managing
Director之外,Sara、Karen还有其他人都还是官居原职。这在跳槽、升职以月为单位计算的中国广告圈,是难以想象的。你当然可以说加拿大市场发展缓慢滞后,不如国内这般欣欣向荣,但是,对于广告行业来说,熟悉一个客户,找到对的感觉与idea,执行出好的campaign并长期地贯彻下去,理应是需要时间与耐性的。一颗浮夸焦躁的心,除了整一堆自High的飞机稿或是轻浮的小品广告出来,是很难沉淀出好作品的。这也是为什么广告业在国外尚被尊重,而在国内就如此被轻视的原因了。卖产品的确是关键,但是很多好的广告并不仅仅插科打诨、装傻卖乖,它还在向特定的人群传达一种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在用小小的广告影响人心、影响社会。比方说,XBOX的“Life
is short. So play hard.”, Guiness的“Good things come to those
who
还是那句话,国内的广告人太轻视自己的工作了,以至于这份职业本身也被人轻视。
Helena and Karen in Distillery area, Toron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