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泰二年春】飞流

飞流，一起！

http://s16/bmiddle/001mIL7Uzy6YxiB7h3V4f&690之九 飞流" TITLE="【原创.琅玡榜番外】那些活着的人 之九 飞流" />

在琅琊阁现任阁主蔺清秋看来，这个叫飞流的叔叔，其实过得还挺不错的。

自从正德十一年秋，父亲蔺晨把飞流排上琅琊高手榜榜首，飞流在这个位置一待就是几十年。

  朝廷上风云不知又有过多少变幻，边境的仗不知又打过几回，皇帝都换到当年皇帝萧景琰的长孙了，榜单上后面九名的名字也换了又换，他还在那里。大概也只有千百年后，在那个遥远的岛国，那个超长待机的女王陛下才能和飞流相提并论。

他的生活就是那么两部分，一部分是游山玩水，每次父亲的说辞都一样：“我们先看看这些地方好玩不好玩，如果你觉得好玩的话，等你见到你苏哥哥，咱们就带他同去。”

飞流总是高兴地说：“好玩，苏哥哥，一起！”

父亲去世后，就是自己带着他游山玩水。

不游山玩水的时候，他另一部分的生活，就是在琅琊阁坐等别人上门挑战。显然，他很享受可以和不同的人比武。不管什么水平的挑战者，他来者不拒。多少初出茅庐的武林少年，以能在飞流手下走上十招为荣；多少人苦练一生，最后还是赢不了飞流，而且会惊讶甚至惊恐地发现，自己几十年前第一次和飞流交手时用过的招法，飞流居然还记得。来和飞流过招的人越多，他见识过的门派越多，他的功力就越高，越让后来者难以超越。

直到有一年，蔺清秋给飞流检查了身体之后对他说：“我以后不给你排上琅琊榜了，你也不要和别人比武了。”

飞流不愿意，“飞流，比武。”

 “你再比可能就排不到第一名了，见好就收吧！”

  飞流还是不愿意。“飞流，比武。”

  他虽然不喜欢输，但并不真的在乎能得第几名，他只是喜欢这个过程。

“你再比，输倒不一定马上会输，但身体恐怕会吃不消。你的反应和动作依然极快，但筋骨的柔韧和气血的运行会跟不上，这样就容易受伤。一旦你伤到了还得我给你治，很麻烦的啊你知不知道？”

飞流很执拗，“飞流，比武。”飞流认准的事情，让他改是很难的。

最后，蔺清秋只好按照父亲去世前教给自己的说法说：“万一你受了伤，到时候见到你苏哥哥，你保护不了他，还得他保护你。”

飞流这才很不情愿地答应了，从此退隐，闭门谢客。飞流的不败记录，成为江湖上无人企及的传奇。

不过有时，他还是难免会嘟囔：“飞流，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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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还有每天早上，雷打不动，他必会在一张黄杨木板的格子里，刻下一个“蘇”字，然后才会去练武、比武，或者做别的什么事，比如飞到别人家的院子摘花什么的。万一早上实在有事没有刻成，他当天一定会补上，从未错过一天。

每张黄杨木板都一样，棋盘大小，刻好了十排十列的格子。

这些木板是早年间父亲找木匠给他预备的，同样的大小，同样的格子。每当他刻完了一张，就再拿一张给他。出游时，就帮他带上板子和刻刀。

父亲告诉他：“等你把三百张木板都刻满了，就能见到你苏哥哥了。”

蔺清秋记得，父亲去世之后，飞流很不满，拉着他的手问他：“蔺晨，哪儿？”

“父亲去你苏哥哥那儿了。”

飞流的眼圈红了，重重地跺跺脚，“飞流，一起！”

  “我爹说了，那个地方可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你的木板还没刻完呢，等刻完就可以了。”

“刻完，苏哥哥，飞流，蔺晨，一起！”飞流满意地走了。

父亲蔺晨如果听到这句话一定会说：“飞流啊，你小子还有点良心，没白带着你这几十年，居然把我的名字挂上了。”

 

琅琊阁上偶尔会有来访的故人或故人的后人，看到飞流屋内沿墙摆放整齐的木板难免会问，知道答案后又难免湿了眼睛。只是蔺清秋觉得，那些难过是那些人自己的。对于飞流来说，世事变幻，时间长短，都没什么区别。

父亲蔺晨一生凭栏琅琊阁，放眼江湖庙堂，一张琅琊榜览尽天下英雄美人，不知知道多少悲欢离合、演义传奇。听着父亲的叙说和品评长大，蔺清秋虽也是有情之人，也会以物喜、以己悲，但对于人生况味、世事沧桑，他比一般人看得透，不会无谓伤怀。

有时候，蔺清秋也会看到飞流安静地坐着，眼睛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是想他的苏哥哥吗？飞流不会说，蔺清秋也不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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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当朝的皇帝已经是当年皇帝萧景琰的重孙了。而飞流，终于刻到了第三百张板子。

其实飞流自己并不知道这是最后一张，但蔺清秋知道。父亲说过飞流自从改了内功之后不仅旧伤痊愈，而且气血充足，能享非常之寿，只是飞流这般长寿谁也没有料到。所以，当飞流开始刻第三百张板子上的第一个“蘇”字时，蔺清秋就按照父亲当年的嘱咐，准备好了备用的板子。

那天早上，飞流刻完了第三百张板子上的最后一个“蘇”字。

晚上睡觉前，飞流看着堆在房子一面墙下满满的刻满字的板子，不知怎的，头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飞流，刻完？”

上了床，正欲吹灭蜡烛，平生第一次，飞流觉得头有些晕，白白的头发和胡须摇晃着，身体一下子靠在床头。朦胧中，他看见苏哥哥笑着，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叫他的名字：“飞流！”

飞流高兴了：“苏哥哥！”

苏哥哥兴致勃勃地邀请：“飞流，咱们出去玩吧！”

飞流应声回答：“飞流，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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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梅岭墓园，山风依然料峭，梅花正艳。

故梅长苏监军墓的右侧，一位老人安排几个家丁把一个棺木下葬。坟前已经立好一个事先刻好的墓碑，上面刻着四个字：“飞流之墓。”

这位老人就是蔺晨的儿子蔺清秋，时年七十八岁。

老人跪在墓前，燃起一堆火。家丁从停在路边的马车上卸下一大堆东西摆放到他的身边，就是飞流刻的那三百张黄杨木板，每张都刻满了一百个“蘇”字。他一张一张，把这些刻满字的木板扔到火里，一张一张，如同飞流的苏哥哥不在时，飞流度过的悠悠岁月。

木板都投到火中了，燃烧时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梅岭的风吹过，火焰在风中摇曳着，看上去，还会燃烧很久，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