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年代（九 十）

发展团员尘埃落，我和桂蓉取一个。

我把名额给桂蓉，不能让她再难过。

九十、让桂蓉入团

    这天晚上，邵桂蓉来找我，她说今天下午团总支有人找她谈话了。

    “是谁啊？”我问道。

    “魏书记。”桂蓉说。

    魏书记说桂蓉自插场以来劳动等各个方面表现都不错，就是因为去年没入上团闹情绪，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如果她能够写出一份认识深刻的思想汇报，第二批入团就有希望。

    桂蓉接着说，“魏书记还告诉我说，今年县里给了果树所一个‘可教育好子女’入团的名额，一队很多工人找到团总支的人，说你总是一个劲接着一个劲地猛干工作，起早贪晚，这样的人不让入团那谁还能入团？所以团总支决定把你也列入第二批团员发展对象中，但是第二批团员已经超指标了，所以咱们俩中间这次入团只能取一个。

    听了桂蓉的话，我感到非常惊讶，我从没听谁说过这些事，我不明白：魏书记怎么能把这样绝密的事情告诉桂蓉这样一个城府不深的人。

    桂蓉好象看出了我的疑问，说，“魏书记原来和我们家在一个院里住，他结婚以后才搬到果树所的职工宿舍里，他和我们家的人都很熟的。我到果树所以后，我爸我妈曾告诉他对我要多加关照。”

    “哦，原来你们是老相识了。”

    “我们在一个院里住了有十多年。你也知道，就我的文化水平，写个入团申请都得你帮忙，思想汇报我就更不会写了。就因为这次入团是咱们俩里面取一个，所以，这回我不好意思再让你给我写思想汇报了，你给我写得越好，你就越入不上团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觉得还是应该你先入团，我等以后再说。”桂蓉说完，眼里充满了悲伤。

    “去年果树所发展团员超了两个指标，上面都批了，今年就是把咱俩都报上去，我觉得也能批下来。难道不多别人，就多咱俩中的一个吗？”

    “那你的意思是……”

    “咱们俩都应该努力争取，谁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你的思想汇报我现在就写，你明天上午就可以去交了。”

    我整整熬了一个通宵，才写完了桂蓉的思想汇报，我写了16开纸整整8篇，然后又誊清了一遍，抄写得非常工整，像正楷一样。这篇思想汇报写得异常深刻，自我检查，自我批评简直达到了极至，桂蓉交上去入团是绝不会有问题了。

    在这件事上我判断错了，大错特错了。我本以为帮助桂蓉写了思想汇报，不至于真的影响自己入团。这就是由于我的单纯、天真导致的悲哀。当时果树所1973年插场知青是一个100人的大集体，没有出色的表现是很难入团的。知青中每次发展团员不仅是要根红苗壮的人，而且和团总支的某个成员还要有密切的关系，这样团总支的人在发展团员时才能够替他（她）说话。

    我们后两山的知青战友有两个是果树所团总支的成员，还有一个是一队的团支部书记，那么他（她）们就不能为我说句公道话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因为我父亲在文革中受到冲击，出于我当时的家庭背景，谁都会退避三舍。那时知青置于党、团组织的双重领导之下，知青中的团干部为了自己的仕途一帆风顺，对出身不好的人更要严格保持距离，否则就是阶级立场问题。很多团干部对出身不好的知青虽然不歧视，但在重大问题上也无法帮忙。对此我很理解，并不怪他（她）们。再说像我这样木讷、耿介的人，压根就不会走上层路线，我只晓得帮助无权、无钱的人。

    第二天晚上，魏书记来宿舍找我，要我到他办公室去一下，有重要事情商量。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我隐约感到一定和入团的事有关。

    魏书记首先对我在桂蓉入团的问题上给予的无私帮助表示敬佩。他说，“我从早就知道桂蓉的思想汇报都是你为她写的；我也从早就知道你们知识青年中互相拆台、为了个人利益明争暗斗的现象时有发生。你对桂蓉的帮助就更难得，现在像你这样的青年人真是太少了。但是，这次入团确实是在你们两个人中间取一个，本来你们俩都不在发展名单上，因为队里工人们对你反映非常好，对桂蓉反映也可以，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争取到了在你们两个人中取一个的结果。你为桂蓉写的思想汇报我看了，写得非常好，认识得很深刻，按她这份思想汇报，入团肯定是没问题了。但是这样一来，你这批就入不上团了，你好好权衡一下，这次是你入团还是让桂蓉入团？如果你要入团，桂蓉这份思想汇报你拿回去销毁了，我还没让团总支的人们看呢。”

    我在友谊和个人利益之间展开了剧烈的思想斗争，我知道这次机会难得，县里并不是每年都拨给果树所“可教育好子女”入团的名额，就算是年年有名额，这一等又要一年，谁知道在这一年里那些擅长落井下石的人又要节外生枝地制造出多少事端来，自己入上团，就把他（她）们的嘴全堵上了，他们也就没法再整天察言观色，说自己没入上团闹情绪了。但是我的脑海里马上又浮现出桂蓉那悲伤的眼神，毕竟她和自己不同，她根红苗壮，自然要攀比，那些在劳动中不如她能干的人都入团了，如果她这批入不上团，对她肯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她说不定会精神失常，甚至寻短见。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决定让桂蓉先入团。霎时间，魏书记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你真是一个思想境界绝顶高尚的人，第三批团员第一个就是你。”

    没过两天，第二批团员的发展对象就填了正式表格。他（她）们早就填了草表，只有桂蓉，因为一开始发展团员的名单中没有她，所以没填草表，直接就填了正式表格。

    尽管我守口如瓶，没有和任何人提起把入团机会拱手让给桂蓉一事，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关于这次发展团员的一些内幕在果树队早已是人人皆知，想瞒都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