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钥匙
哦,天哪!
钥匙丢了,锁从此不再说话。锁不是无话可说,它的嘴巴一直张开,却没有一丝声音——心锁住了,说什么都是多余,连锁自己也觉得说什么都不真实。
为什么要设置一把锁呢?为了安全。锁在心里大声地说:“不是,是为了拒绝!”是的,锁上是为了拒绝,拒绝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或者说,这个世界让人产生太多的不信任。锁知道,尽管自己的内心被设计得相当缜密,但并非绝对,有一把钥匙可以说服锁,让它敞开心扉或者吐露心迹。锁每天在那里,看到的、听到的实在不算少,可只有钥匙能听得懂。
想到锁的设计者,我竟然想到了上帝——它老人家费了那么多心思为我们设计了世界,却不让我们轻易了解,每个人似乎只能找到那么一点似通非通的路,用尽一生去探索,以为找到了上帝配好的钥匙,然后说:这就是生活。上帝听了,微微一笑。
这已经很好了。如果没有钥匙,锁就彻底死心了,而试图打开锁的人也会觉得生活没有动力,没有意思。——锁的魅力,正在于不肯言说,而又不完全沉默。
在锁和钥匙之间,虽然人们看重的是锁,而真正得宠的却是钥匙。锁被挂到门上,在安宁里闪光,或者在风雨中锈蚀,人把责任交给了锁,却把解除责任的工作留给了钥匙。钥匙始终伴随着主人它是主人的希望和寄托。
“我的钥匙丢了。”丢了钥匙的锁从此无话可说——其实它是有话想说的,甚至比钥匙在的时候有更多的话想说,它想说门里有些什么,它想说哪些东西被锁在了门外,它想说门的主人不该如此大意……但是,算了,它相信从此无人能懂。
找不到锁的钥匙从此失去了意义,只能在迷失自己的路上流浪,或许在幽寂的乡村小道旁,或许在灯红酒绿的街市上,或许在臭气冲天的垃圾堆里,或许在琳琅满目的柜台上……凡是主人走过的地方都可能是它的居所。世界很大很热闹,世界也很小很寂寥。钥匙开始怀念和主人一起回家的日子,怀念和锁低声耳语的那一刻——那种心灵相通的感觉真好,只要一句话,彼此就明白,豁然洞开。钥匙还牵挂着天天伴随自己的主人,没了钥匙他该如何说服锁呢?
自从钥匙丢了,所有人、事、物都觉得很为难,连世界都变得很奇怪、很烦躁。
钥匙反观自己,不过是一块金属片,弄几个看不出什么规则的小齿,有什么玄奥的呢?玄奥的不在于钥匙是什么,也不在于锁是什么,而在于锁孔和钥匙的关系。从此钥匙有了思念。
但愿流浪的钥匙还能跟锁相见,让它告诉死守家门的锁什么是风景、什么是心情,然后感慨:哎呀,你不知道,那些无法言说的才是风物、风景和风情。只是不知道,那把锁是不是还能听懂它的语言,毕竟,流浪让它满面风尘。
2017.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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