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蟹

哦，天哪！

    久在海边生活就知道了，海蟹一年是两肥的——春天三四月份叫桃花蟹，有肉有膏还有籽；秋天八九月份叫桂花蟹，有肉有膏没有籽。春秋之间的盛夏，海蟹产过卵又要换壳，腔子里除了一条命，就剩下一壳水，所以叫水蟹。水蟹以前是没人吃的。吃它命啊！老人呵斥嘴馋的孩子。
    想想挺说不过去的，蟹肥的时候要么是要产卵，要么是在为下一年产卵做准备，我们却把它们抓来吃了。可是咋整呢？人的智慧超过螃蟹啊。
    又是一年秋蟹肥。虾也差不多长成了，正大量上市。早上去市场买虾，据说装在纯净水瓶里冻起来，可以长期保鲜。
    海鲜摊位上围着很多人。一对中年夫妻在挑蟹，女的突然大叫起来，原来螃蟹的钳子夹住了她的指头。男的费了半天劲也没能说服螃蟹松手，最后摊主把蟹钳掰掉，钳子还是夹在手指上，可见螃蟹对人有多么痛恨。死掉的蟹钳最后还是失去了大脑的指挥，放开了。那人的手指立即冒出血来。半个菜场的人都在看，不知各人心里对此咋想的。
    有人说狗咬人算不上新闻，而人咬狗就可以算是新闻，因为狗咬人是狗的天性，符合常理，而人咬狗则不合常理，必有背景可挖掘，有现状可描述，有后果可猜测。那么螃蟹夹出人的血和泪算不算新闻呢？估计小人物也弄不出大事情来，创可贴裹一下了事。如果真如当年核电站初建时大家说笑的那样，一只变异的大螃蟹夹着人大喊：有醋吗？那可就成了大新闻了。
    海边人吃蟹吃虾，不喜繁复的制作工艺，只要放水里煮熟就行，南方人叫“白灼”，但醋和姜米是不能少的。所以有个笑话说：一人在街上找人打平伙，手里端着醋盘子，大喊：我这儿有醋，谁家有螃蟹？
    我把活蹦乱跳的虾白灼了，孩子却不肯吃，说水煮的海鲜太难闻、太难吃，不如油炸的香。他说的难闻难吃的味道，其实就是海味儿。
    不知那个被螃蟹夹了一顿的人家午餐里有没有水煮蟹或者蒸蟹，如果有，吃的时候一定有不少故事可以跟家里人说，没准儿吃出了血腥味儿呢。如果没有，那只被掰了一只大螯的螃蟹应该还活着，看到自己的螯被扔在一边，又是怎样的心情？
    螃蟹最好吃的做法，我以为还是笼蒸好，原汁原味，连汤汁都不损失。有人说上帝说过这样的话：我造的东西，你们杀就杀了，吃就吃了，千万不要浪费！我觉得这样的上帝特别可爱，可以请他老人家吃一顿秋蟹。
                                                         2017.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