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
哦，天哪！

    秋雨，真是讨人嫌哪！不大，却到处湿漉漉的，穿上雨衣，它也要抓来一把海风，将雨衣掀起，把潮湿塞进人的脸上和身上，让人不能不感觉到秋意。
    不就是秋嘛，能咋地！
    还真是不一样。晚饭后出去散步，特意换上每天走路穿的中裤，一阵小风吹来，腿上凉溜溜的。我说：秋凉了。孩子却说：多舒服啊！这就有点不好交流了——同样是秋，我感受到的是凉，人家感受到的是爽，一字之差，一个惦记着过去，一个向往着未来，心态完全不同。
    于是聊起早晨的那场雨。我说应该是锋面雨了吧。孩子说：没呢，还是台风雨，锋面雨大约要到十月份。他说得没错。前几天一场台风从珠江登陆，南方桑田沧海，我们这里也瓢泼了好几次；这回还是台风雨，这里却下得黏黏糊糊，俨然要秋雨绵绵了。幸好很快就被海风吹走了，虽然天上的云还很慌乱，可是草丛里的秋虫已经幽幽地歌唱了。
    我说，看看天上的云，预测一下明天天气呗。这是孩子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跟我一起指着天空，说这是什么云、那是什么云，它们跑来跑去可能带来什么天气。可是现在不喜欢玩了，说看看手机不就知道了吗，干嘛还要猜。他说的不无道理，然而我总觉得自己看出来什么天气跟手机上预报什么天气还是不一样。我说总得看看天吧，人哪能不看天呢！孩子说：天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老样子。
    我现在经常说不过他，就不再说了，自己向远处的天空望去。月亮已经长到大半圆，离农历七月半不远了。于是想起曾经在远方一个小镇看过的月圆——月亮从东边山头升起，山尖尖上的竹梢被映成剪影，眼睛不眨地盯着，月亮越来越小却也越来越亮；不远处有条江，偶尔听到漩涡卷得太紧发出的咕噜声，江面悄悄吐着轻雾，等月亮走远了，才发现自己已被雾气笼罩了，到处湿漉漉的。好像那天晚上还喝了点酒吧，心里突然也潮湿起来。
    有人说春雨是带着颜色来的，春雨过后，山绿了，花红了，江蓝了，鸟白了。那么秋雨呢？它没带什么颜色来吗？有的，不过像调皮捣蛋的孩子一样，把各种颜色搅和到一起，灰不溜秋的，见到什么都抹一下，苍茫的山，苍黛的树，苍凉的夜色，还有苍苍的铁轨向无边的秋的深处延伸……也许雨过天晴才能看清秋雨带来的真颜色，能绿的依然绿着，该黄的也就黄了，想红的自然是红的——仿佛又回到儿时的东北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山林，秋雨后的阳光下，秋叶五彩缤纷。
    我跟孩子说：我曾经呆过一个小镇，一到秋天，杨树叶、梧桐叶落满小街，厚厚的，踩上去嚓嚓嚓地响……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场风、一场雨，这些叶子就都没了，孩子就问：你到底呆过多少小镇？我也说不准了，好像我呆过的任何地方都是个小镇，区别只是散落在大地南北东西罢了，而且都有落叶，都有秋风，都下着绵绵秋雨。
                                                      2017.8.2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