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

    酒是个骗子，摸上去清凉，看上去清澈，跟水一样，可是喝到嘴里，它立马就翻脸了，跟每条舌头较劲儿——有人说它香，有人说它辣，有人说它苦……
    莫非酒是指示剂，遇酸变红遇碱变蓝？酒有百味，都是人喝出来的。不信去读读诗词散文小说戏剧吧，我没法一味一味描述。如果没有书，读读生活也成，到那华灯轻歌处或者昏暗小巷里。时间嘛，晚上九点以后吧，早了不行，酒跟人还没充分反应呢。大排档？也行啊，不过不同场合不同情境，酒的味道不一样。——酒味儿最大的特点是善变。
    瞧瞧一大哥喝的，满嘴云雾缭绕，似乎昨天跟今天在摔跤，彼此纠缠不清，大喊大叫为父母健康干杯，大家都端起来了，他才想起自己父母已经不在了。人家小哥就不这样，人家只说明天——明天老子怎么怎么着了，然后一定怎么怎么着，然后再怎么怎么着，最后怎么怎么着。怎么着呢？小哥变成大哥，大哥搞不清昨天今天跟明天。
    路边这位，抒情哪？摽着棵香樟树不放。说些啥且不管他，如果不是酒的力量，你敢和一棵树拥抱这么久？想想吧，酒一杯一杯喝进肚子里，罩在心头的玻璃幕墙咔嚓咔嚓裂开，终于哗啦一声把自己放出来。酒酣胸胆尚开张。
    也有安静的，一个晚上一声不吭，就这么坐着，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然后悄悄地喝一杯。别以为不说话就没反应，酒意在心里酿着呢，脸红了，眼睛潮了，手微微地抖，再喝一杯。就是不说话。
    如果有个人坐在酒桌上不喝酒，会觉得很尴尬。没有酒意，自己会觉得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清醒地孤独着。
    酒桌可以阑珊，酒意会持续很久，跟酒的酿造过程一样。
    别说酒如何如何，不喝酒，你敢大声说这个世界真好吗？你敢对着垃圾堆上的流浪狗发呆吗？你敢把满大街的人都当兄弟或者都当仇人吗？
    酒意，让人的思绪变得复杂，却让人的本性变得简单——上下通气不咳嗽。
                                                            2017.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