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贝滴丸
哦,天哪!
感冒了,不停地咳嗽。这本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可是在岁末年初,总会引发一些关于生命长度和生命意义的思索或者说是感伤。——相对于其他生命而言,对生命的恐慌可能是人类无法摆脱的影子,当然也是追人前行的重要动力。
为了医治我的咳嗽,孩子他妈买来一盒川贝滴丸,绿色的葫芦形小瓷瓶装着黑色的小颗粒,含服后效果非常明显,便随手放进衣袋,以备不时之需。
周末去孩子外公家,掏出小药丸吃,小侄儿盯着我看,大概以为我吃的是糖果之类的好东西。我拿了一粒让他舔舔,他立即皱起眉头,“苦!”说话还模糊不清呢,感受却十分清晰。我说:要好好吃饭,多锻炼身体,要不就会感冒,就得吃苦药。他似懂非懂,只是不停地吐口水。
病痛似乎是所有人都厌恶的事情,但是如果抛开情绪反应,有时也能发现病痛还可以提醒人的存在意识——我们天天用牙齿咀嚼,可谁会意识到牙齿的存在?必待牙齿给人带来麻烦或者痛苦,才会想起牙齿是不可忽视的。头发对于人的生命几乎是可有可无的,而对一个头发脱落的人而言,细细的发丝却万分珍贵,它不关乎人的痛痒,却关乎人的自信。
病痛不仅仅让我们学会正视自己,还督促我们不要忘掉敬畏,对药的敬畏,对自然的敬畏,对一切与我们有关事物的敬畏。
我家小子正值青春期,常常放出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的言论,走路的时候说所有车辆都应该礼让行人,坐车的时候又批评行人不知道给车辆让道,我们说他他还不服,说:人不就是要为自己活着吗?干嘛老是考虑别人的感受?处处想着别人,自己不觉得窝囊吗?对他这些前后矛盾的话,我跟他妈妈听了相视一笑,立即宣布:青春期!正因如此,我们特别注意教育他正视人的存在方式,告诉他人不是独立存在于自己的天地里的,总是和外界发生这样那样的联系,无视这些联系将处处碰壁。
绝对自由历来是人类追求的目标,庄子的《逍遥游》从大与小的关系探讨了如何才能实现无所依赖的自由。其实绝对自由是不存在的,身体强壮时人受各种欲念驱使,身体病痛时人又被健康的愿望奴役;在家家的温暖牵绊着你的情感,在外外面的责任迫使你做各种你爱做或者不爱做的事;投身社会则社会是囚笼,脱身自然则天地为樊篱……在人与外界相处的哲学中,我更喜欢庄子《养生主》中的观点,“彼节者有间而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与游刃必有余地矣”——在欲念上尽可能压缩自己,以达到“无厚”,在眼界上尽量放得宽大,以求“有间”。可这些东西是不太好跟孩子讲的,只能让他在生活中不断磕碰、磨砺。
磕碰、磨砺是痛苦的,所以能够意识到自己和他人的存在,在思索与比较中不断获得生活的经验和智慧。可见经验、智慧总是在苦痛中产生的。我曾评论过“学海无涯苦作舟”这句话。课程改革过程中,很多专家说要变“苦读”为“乐读”,甚至对中国提倡苦读进行了批判。我说:真正的阅读必然是痛苦的,因为读者在接受改造,经验体系在阅读中不断被修正、重建,怎么可能是快乐的呢?越是经验丰富、自我智慧已经成型的人,阅读时产生的冲撞越严重。所谓“乐读”,只能是对读的形式改变而已。
生活是美味、是营养,让我们在各种经历中感受人生的乐趣;生活也是苦药、针石,通过各种磨难让我们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他人的存在,进而治疗我们盲目自大、无限膨胀的毛病。
20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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