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烁烁
哦，天哪！
一树树合欢花开成了粉红色的雾，梦一样地浮在半空。再不写，合欢花就要老了。
有的已经老了，被风吹落在地上。今年雨水多，即便是掉落的合欢花，也依然鲜亮，黑色的柏油路上，像夜晚亮着一串串彩色的小灯泡，柔和的光，让人不忍心扫走。
为什么不肯写合欢花呢？
前几天溜到厦门一位朋友的博客里，他说凤凰花开得正旺。他不说我也知道的，每年这个时候凤凰花都开得像燃烧的火苗，而每一朵花都像一只火红的小鸟，曳着长长的蕊，开到极盛，然后在一场淅淅沥沥的雨中凋零，绿色的草坪上落下无数只红色的小鸟，不再鸣叫，也不再呼吸，静静地等待赭红、锈红、褐黑的到来，最后就悄无声息地融入大地。人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它们绚丽的身影呢，而心里已经生出潮湿的惆怅。南方的春夏总是潮湿，人在流汗，树在流汗，连房子仿佛都在流汗。
远离凤凰木的日子里，我时常误将合欢树看成凤凰木，它们的羽叶长得非常像，只是花不同。花不同，其实树就不同，所以时常生出错认了思念的背影般的尴尬和叹息。因此，总是小心地回避着，不去想。后来在台湾、在新加坡又见到过凤凰花，可总觉得不如厦门的凤凰花开得热烈而纯正，知道是心理作用，却也无法矫正自己，只好任性了。
人们常说“失去的才知道珍惜”。我不是的，我是站在凤凰木旁就非常珍惜，而且一直为离开后难以再见它们而苦恼，捡拾了不少凤凰木种子带回来，可惜一次次试种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失败了。剩下的几粒种子再也不敢让它们接触这里陌生的土壤，就让凤凰木的生命在种子里沉睡吧，哪怕所有人都责备我自私，哪怕凤凰木的种子也嗔怨我多事。——很多时候，爱也是一种伤害，这我早就发现了，但是又怎么能忍住？
还是说合欢花吧。尽管我经常对着合欢花想起凤凰花，但是从来不曾把它当作凤凰花的替身。合欢花有合欢花的美，无须借助别人而存在。合欢花不那么挑剔气温，也耐得盐碱，所以它属于北方，属于更加辽阔的大地。合欢——多好的名字啊，包含着人间多少美好的情愫！
看着地上掉落的合欢花，再抬头看看在树梢盛开的丝丝缕缕的花朵，心里便涌起一阵深深浅浅的伤感——它们这是生离呢，还是死别？
父母早已去世了，大哥又已不在。我跟大姐二哥他们说：你们都好好保重身体啊，替我挡住时间。时间哪里能挡得住！母亲去世以后，我就觉得自己正赤裸地面对生死问题，尽管当时只有二十多岁，却已感受到了风霜的凌厉，再也无法逃避什么，再大的为难和苦难也只能硬生生地挺着。
凤凰花也好，合欢花也罢，都要硬生生地挺着，有的挺着狂风烈日，有的挺着霜雪严寒，然而该火红的时候还是要火红，能粉红的时候就一定粉红，从来不耽误季节付予的使命。人们所看到的一切美好，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艰辛，恰如石灰的洁白来自火烧，珍珠的圆润源于磨砺。
凤凰翙翙，合欢烁烁。有美好的希望在就够了，哪里有只开不落的花呢。
2016.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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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6-17 09:3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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