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眼神哦，天哪！
孩子见天儿抓我过去跟他比个头，仿佛赶上我的高度他就长大了。
是的，优势已经不多了。我从南方回来的时候，他才刚刚到我衣服最下面那个纽扣那儿，后来就到了胸口，再后来又到了脖子、下巴、鼻子，如今已经到我眉毛上面了。他妈妈起初总认为自己还有些高度，总是不服气孩子已经比她高，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了，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孩子，喜不自胜地说：儿子长大了真好！
那天去孩子外公家，外公看外孙在院子里皮闹，露出豁掉的门牙笑：这孩子，就跟小鸭子开始长大翎一样。真的呢，孩子说话声音一直比较尖细，现在偶尔会闪出一两个粗重的发音，变声期了。听着好笑，想起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妈妈喂养的小鸡，开始长大翎的时候，小公鸡学打鸣儿，又短促又稚拙，就这么“哦”地一下。我就天天学小公鸡叫，妈妈说我学得非常像。
孩子两三岁的时候，他妈妈带他到街边玩，秋天的梧桐叶一片一片往下飘，他就定定地看，然后嘴一撇，眼泪就下来了。他妈妈赶紧蹲下问他怎么了，他用稚嫩的手指着落叶说：叶子怎么老是掉下来？现在长高了，可以平视他的眼睛，我们就不用蹲下身子跟他说话了；他也越来越自信，不再用怯生生的目光打量这个世界。
孩子舅舅家的娃两岁了，姑姑、姑夫、哥哥三个词发音都一样，我们分不清。但是他自己觉得说得很清楚，被问急了，就用春蚕般的手指指在他想说的那个人鼻尖上，眼睛里满是不屑，似乎在厌烦大人都太笨，连话都听不清。特别跟哥哥亲。哥哥骑在车子上，用脚尖支着地，俯身逗他玩儿，他就用小手扶着前车轮，仰视着哥哥，那眼神儿，满是崇拜——能骑这么大车子，多么了不起啊！其实也就几年的事儿。
时间放到柴米油盐里过，觉不出什么来，三下两下就一年两年好几年，可放到人的生命里就蛮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几年时间，可以让一个孩子的目光由仰视变为平视，然后再变成俯视；几年时间可以让一个看见树叶飘落都流泪的孩子，变得难题砸下来都不慌乱，笑眯眯地说：等一下，我再做一遍。而父母，就在他的左等一下右等一下里，慢慢退出了无所不能的角色。
明天又到“六一儿童节”了，孩子的小学母校发来邀请，今天下午举办庆祝活动。看着那些表演节目的孩子，我怎么也无法把孩子一年前的情形跟现在的他对接起来。非常喜欢学校定的主题，“清亮童年”，我不知道它的背后有哪些教育内涵，但是从那些娃儿们的眼睛里能够读出味道来。一双双多么清澈的眼睛啊！但愿永远不要混浊。跟身边一位弟兄开玩笑：看着这些孩子眼馋了吧？赶紧再生一个。那家伙坏笑：心有余而力不足喽！我觉得恰恰相反，应该是心不足了，没有带大一个孩子的勇气。
拍照片的时候，我故意放低手机，把前排一位嘉宾花白的头尖和台上的画面拍在一起。那是我的一位老哥，我孩子上一年级时，他在这所小学当校长，后来调到局里工作。今天他静静地坐在台下观看，不时地拿起手机拍一下。没和他交流，想来他的脑海里一定翻腾着更多的岁月吧。
进校门的时候，见到市教育局的一位老前辈背着相机站在那里，说是来采风的。他特别喜欢拍孩子的眼睛，一组一组地放在一起，做杂志的封面。如果你盯着那些眼睛看，不知不觉就会被带到一个柔软的意境里去，再多再大的麻烦也不会对孩子们发脾气。
为什么孩子的眼睛让人如此难以忘怀呢？好多人都说那是因为纯净，肯定是对的，因为还没有多少岁月落进去，干干净净的。我觉得除了纯净还应该有深远，像透明的天空，你看不到它的底、它的边，也看不到它的过去和未来。
岁月是人眼睛里的淤泥，岁月越深，眼睛越浅，浅到别人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欲望、念头、情绪，那些长年累月浸沤在里面的是非和世故。混浊了的眼睛已经无法淘漉，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孩子，用孩子的眼神来解渴。
2016.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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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6-01 07: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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