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油
哦,天哪!
我家“菜园”里的小菜前天开始发芽了,今天已经长出完整的两片心形的叶子。早上起来,天气阴湿,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种子发芽,赶紧跑到阳台上看,果然,密密麻麻地长出许多新芽,连种在花盆里的火龙果也长出三粒嫩绿的小疙瘩。
不看到生长,对泥土永远不会产生神奇感。当看到种子在泥土里发芽,一天一个样地长大,一种庄严的生命意识突然醒悟,就觉得没有什么比泥土更伟大的东西。皇天后土,天空的超拔,大地的敦厚,古人对土地母亲般地尊崇,是有其本能性的情感的。
于秋雨先生在讲海南岛的女性文明时说:“老子说,养育万物的母性文明是绵绵不断的,有时好像若有若无,需要时却用之不尽。”这样的文明哪里仅仅存在于海南岛上,任何人之于故乡、老家,所有人面对泥土,不都怀有一种对母性的依恋吗?
三哥家的小侄儿一家从外地回来了,今天要举办个婚礼,其实人家孩子早已结婚生子了。但是老家人说:不行,不在老家举行婚礼算什么成家!也不过是找个由头大家聚聚罢了。
一家人往老家赶,走到半路雨像瓢泼一样下起来。孩子他妈突发感慨:都说春雨贵如油,原来不是说春雨紧缺难得,而是说植物遇到春雨生长喜人啊!这个解释可能违背原意,但是更符合人们对天地的情感,上有雨露阳光,下有大地息壤,人类的生存和生存的状态才有根基嘛。
本来准备走月牙岛停下来看看花草的,结果雨大,只能隔着车窗望一眼金黄的油菜花、紫色的薰衣草,去年开格桑花的那片地方刚刚翻起新土,池塘里的莲藕也还没有长出荷钱。
到了老家,才刚刚丢雨点,于是和远远近近聚来的亲戚坐下来聊天,说着路上有雨没雨的事,说来说去,还是说该下场雨了,要不这春干会要了庄稼的命。自从老家划归市区,其实已经没有地可种,但是祖祖辈辈种地的习惯仍在,到什么季节应该做什么,在老一辈的意识里是不会淡忘的,尽管只是口头说说。
我说我们也有一块小园呢。他们惊愕:你还能找到地种?我说买了菜池,在阳台上种的。他们哈哈大笑,说那是闹着玩的,种点花草还行,说着说着又不笑了,似乎想起自己现在也已无地可种了,只有院子边上的空地可以种点蔬菜、果树,其实也不比我们家的“菜园”强多少。
喝酒的时候雨下大了。几个年长的人看着窗外,说这回够用了。“够用了”,听着这样的话语心里有一种潮湿的情绪被翻腾出来——种田人就是这样知足,够用就行了,即便是贵如油的春雨,也不求甚多。孩子们的口头有几句顺口溜:“春雨贵如油,下得满地流。男人不下地,女人锅边愁。”乡村生活讲究风调雨顺,多了就成灾了,不像城里的货物和金钱,越多越能撑大人的欲望。
望着满天晶亮的春雨,听着春雨落到地上的嘀嗒声,孩子们也不再皮闹,安静地坐在走廊里看,好像被一种氛围给笼罩了。
回到家里,雨已经停了。小区里的草绿得油光光的,树叶似乎也比早上走时长大了不少。
2016.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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