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生死哦，天哪！
从剧烈的痛苦中挣扎出来，夜色渐渐浓了。大哥静静地躺在面前，生死成了我们现成的话题。
人活着有什么意思呢？这是感慨，不能列入讨论范畴，因为任何人的回答都不能涵盖别人的观点。
唉，只要还有任务没完成，就得活着。这也是感慨，因为“任务”是一个极泛的概念，既可以是责任，也可以是借口，不具备测量意义。
人活着就是一口气的事情。如果大哥还在呼吸，我们就不可能坐在这里聊天，哪怕他对自己的生活质量已经很不满意。我这是想说什么呢？说活着其实很简单，还是说活着实际是一个很繁难的问题？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难处，即便大哥还活着，我们也坐在这里，还是不能帮他解决生死问题，充其量表示关心罢了，甚至仅仅是同情。我得承认这是一句大实话，但是，听了心里一阵发紧——父母儿女、兄弟姐妹能为彼此做的，就这么点啊。
活着给口汤，强于死后去嚎丧。这是古话，妈妈活着的时候常说。三哥说话一向朴实，却常常意味深长。可不是嘛，关爱从来不是用来塑造英雄人物的好素材，它应该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能总等到关键时刻才出现。
死，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啊！大哥临终时的情景让我有一种透不过气的压抑——生命就那样一点一点淡去，像炒熟一粒豆子，变黄变黄，到了某个温度，豆子就不再是豆子了。
其实也是一件很难的事，因为要把身上的包袱一件一件放下来。如果死亡是一个放下包袱的过程，那么生命的离去应该是很轻盈的吧？二哥的话让我想起登山，登山的过程和登上山顶那一刻。
人死了，就把包袱扔给别人了。
是啊，繁琐的后事。
还有不能荒弃的坟。几个晚辈也掺和进来了。
已经有不少人死后火化，然后直接撒进大海，免得孩子总要惦记那座土丘。我以后就打算这么办。说这几句话，主要是因为大哥的二儿子。一家人都在国外生活，他连天带夜地奔回来，只为看一眼已经不会呼吸的父亲，跪在父亲身边泣不成声吗？
我同意。如果你有这打算，我将来就撒到大海里。二哥思想一向开通，只要对别人有益的事，总会牺牲自己去做。
那不糟了嘛！孩子想我们怎么办？三哥说他还是希望呆在土里，让孩子有个依托，能找到根。
将来你能主持把我撒到海里吗？二哥问大哥的大儿子，他是我们家的长房长孙，五十露头，已经做爷爷了。
等我活到那一天再说吧。如果我走在你前面怎么办？这小子说话真难听，说着玩而已，干嘛当真。想是他的情绪还沉浸在父亲故去的伤痛里。
都不说话了。敢于谈论生死，说明觉得死亡还是件遥远的事，并非迫在眉睫。而侄子的话提醒我们：死，是如影随形的。是啊，他的父亲头天晚上还悄悄摆弄手机，中午还给这个那个打电话，下午就不行了，怎能不让人有一种生死恍惑之感呢？
2016.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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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1-18 22:5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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