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湖畔
哦，天哪！
我没去过青海湖，很想去，今年暑期要不是车票买错了时间，就去了。
这个愿望起于二十年前。
当时接手一届新高三，班里有个男生叫张夕阳，他的愿望就是到青海湖边去放羊。或许因为名字叫夕阳，在他的想象里，夕阳下的青海湖一定很漂亮——深蓝色的天空和湖水，火红或金黄色的晚霞，碧绿的草原和洁白的羊群……十几岁的人想什么都是可以的，也都是浪漫的，当然现实未必如斯。
这个男生后来通过了飞行员体检，可是成绩估计很难通过。别的科目已经有点来不及了，学校就安排我专门给他辅导语文，所以我们经常单独在一起聊聊语文，聊聊理想，当然也会聊聊蓝色的青海湖和洁白的羊群。他是一个不太喜欢言谈的孩子，说几句就淡淡地笑，我就从他含蓄的笑意里去捕捉草尖上的露珠闪烁的天光，或者明净的湖面偶尔迸起的波纹。
有时学得也挺烦的，我说别想着飞行员的事儿，咱们为青海湖和羊群吧。这样一说，似乎枯燥的学习生活就真的带上了悠远而宁静的格调，不那么逼仄不那么紧迫了，于是我们相扶着继续向语文的深处走，当然也可能是在向理想的远处走。或许他并未从我这里感受到了语文的味道，而我却从他那里领略了冲淡、自由散发的清香。
一切都挺好，他的语文考了个很好的成绩，果然帮上了忙，他走进了飞行学院的大门，成了一名自由飞翔的蓝天雄鹰。但是由于制度的要求，从此我们失去了联系，只能偶尔从其他渠道得到他一点神秘而零碎的消息。
我想他一定早已驾着苍鹰飞向蓝天了，他一定会在洁白的云朵之间俯瞰自己曾经跋涉过的大地。那么，他可曾斜侧翼翅掠过青海湖的上空？是否看到夕阳下的茫茫草原、深蓝的湖水和洁白的羊群？是否听到牧羊人苍凉的歌声？驾驶飞机在云海穿行可能容不得太多的遐思，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还能记起当初到青海湖边放羊的心愿。
也许我们赋予“理想”过于丰富过于沉重的内涵，让理想的翅膀有点飞不动了。其实理想不过是人拥有的长期的梦想甚至幻想，应该是轻盈的，至少不应该要求它一定多么伟大、一定要去实现——有多少理想能够真正实现？逻辑上说，能够轻易实现的就不能称为理想。理想的意义不在于可行，而在于方向。人生行走的线路是复杂而多变的，很多人因为曾经表达过某种心愿就拘泥不化，其实只要心永远朝那个方向人就活得很有意思。所谓理想，不过是人生的趣味罢了，得失并非衡量它的标准，好玩、有意思才是它的本真。
当年我陪着那个学生在虚构的青海湖畔读了几个月的书，却一直没讨论过去青海湖边放羊和考上飞行学院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的理想。考上飞行学院他已经实现了，是否就此忘了放羊的事情？如果当年真的去了青海湖畔，如今他还会跟我一样向往那里的蓝天白云绿草羊群吗？
我从来没把到青海湖畔放羊作为自己的理想，因为我知道放羊跟教书跟飞行一样不可能甩手于风景。但是这不妨碍我向往那种辽阔与自由，不妨碍我把一个孩子年少的梦想像一首牧歌一样存放在记忆里。
总有一天要到青海湖去的，看看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2015.11.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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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1-13 08:2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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