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哦，天哪！
明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不是国庆，也不是传统节日，或许很多人过去了，就忘了。可是我不会，我知道这看起来平平淡淡的一天，跟一些人的生命节奏有关。
孩子明天正式报到了，从此成为一名中学生。小学六年基本是我接送，现在可以跟他妈妈一起走。从超市回来的路上，我说：以后我就省事了，不用担心你上学放学。孩子依然习惯把手放在我的手心里，不过我已不能像他小时候那样严严实实地握住，他渐渐厚实的小手像一只急待展翅的小鹰，温润而有力。轻轻摸着他的指甲，几年里的细节一个个在大脑里飞掠——听他叨叨自己瞎编的顺口溜，帮他擦净嘴角的饭渣，在一棵梧桐树下给他剪长长了的指甲，带他骑车追赶公交，和他一起讨论生活中的一些事情……他喜欢把小拳头塞在我的手心里，不论春夏秋冬。如今不需要我再接送了，我能陪他在马路边走来走去的时光已经过去了。
他真的长大了吗？可以离开我去读书了吗？唉，做父亲有时也挺没出息的，把孩子交给孩子妈妈带，竟然还有些不放心。想起张晓风老师的文章《我交给你们一个孩子》，写她孩子上学引起妈妈的内心震动，那天给一所学校老师做暑期培训，把其中的几个片断用作结束语，一位大姐说她听得要哭了。我之所以选这些文字，正是读的时候自己也要哭了。
我想大声地告诉全城市，今天早晨，我交给你们一个小男孩，他还不知恐惧为何物，我却是知道的，我开始恐惧自己有没有交错？
我把他交给马路，我要他遵守规矩沿着人行道而行，但是，匆匆的路人啊，你们能够小心一点吗？不要撞倒我的孩子，我把我的至爱交给了纵横的道路，容许我看见他平平安安地回来。
我不曾搬迁户口，我们不要越区就读，我们让孩子读本区内的国民小学而不是某些私立明星小学，我努力去信任自己的教育当局，而且，是以自己的儿女为赌注来信任——但是，学校啊，当我把我的孩子交给你，你保证给他怎样的教育？今天清晨，我交给你一个欢欣、诚实又颖悟的小男孩。多年以后，你将还我一个怎样的青年？
我不是想用一位作家的文字去说服又将面对学生的教师，而是想借助一个妈妈的话语，告诉老师们孩子父母的心声——孩子和学生身份不同，但却是同一个生命，而且这个生命不仅仅属于他一个人，他的背后有太多的牵挂，特别是母亲那双担忧的眼神。
有时，我会故意落在孩子的后面，悄悄地看他的背影。个头已经不矮了，两肩也已经舒展开来，很有点小伙子的样儿了，可是当他走到路灯杆下，抬脚要踢又四处张望时，我心里忍不住要笑——毕竟还是个孩子，顽皮的天性谁也剥夺不了。
明天他就能长大吗？如果他在中学的校园里依然不忘顽皮，老师能宽容他吗？如果他回到家里，突然不再顽皮，我会不会感到恐慌或者失落？成为一名中学生，他还会把校园里发生的琐事不厌其烦地讲给我听吗？他还会无所顾忌地评论这个议论那个吗？……他一定不会再拿着一道数学题指责我：你怎么总是用中学的办法解决小学的问题！
一切都交给明天吧。也许若干年后，他已经记不清第一次走进中学校园时的往事和感受，甚至记不清它是个什么样的日子，但是我能记住，我会告诉他每一个细节和我的感受。那时他一定会放声大笑——那时他真的已经长大了。是啊，即便我们能给他多留住几天童年，他还是要长大的，明天总会成为他的过去，成为他朦朦胧胧的回忆。
面对失去，是无法释怀也是无可安慰的。唯一能够把握得住的是，不管他明天如何，不管他长成多大，他永远是我的孩子。
这样写着，我们已经一起走进了“明天”，“明天”已经成为今天了。他在梦里跨越了一条界线，而我还清醒地陪在他身边，为他思考下一个“明天”。
2015.8.2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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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8-31 08:42: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