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枝斜

哦，天哪！

    在初春乍暖还寒的季节里，绝大部分草木都还在梦里呢，可那棵樱桃树粗糙的枝条上，已经鼓出了一串串紫红的花苞。当然，所有的樱桃树都吐出了花的信息，都是紫红色的花苞。

    可是，这棵樱桃树跟别的树不一样。盖房子的时候，脚手架压倒了它，它只好侧身避让，把自己横放在窄窄的小溪上。于是它就这么扭头看着这家人忙里忙外、白天到黑夜、忧愁或欢喜，看着那房子小鸟的巢一样一点一点增高。这一看就是将近一年的时光。脚手架拆掉以后，樱桃树已经习惯了这种匍匐式的观望，站不起来了。

    清理建筑垃圾时，才发现这棵樱桃树忍受了多少痛苦：根部的皮被撕开一大块，露出白森森的骨肉；细小的枝条和树叶被掉下的碎石、砖块砸得七零八落，被洒下的灰浆涂得灰头土脸。去年，它只结了几粒樱桃，而且没有人得空采摘。去年，还不到深秋，它就落光了叶子。

    怕是不能活了，家里人心疼。就算活过来，可能也要有几年不能结果子，伤得太重了。

    谁知，春天的气息刚刚酝酿，它残缺不全的枝条上又长满了鲜嫩的花苞，而且和所有的樱桃树一样不改报春的本性。可以想见，等到春风送暖，那里将绽开一树粉红，待到春雨如丝，树下依然会落满芳香，及至布谷声声，血滴一样的樱桃仍会在绿叶间闪烁。

    只是，它的身躯将永远这样倾斜着，像一个永恒的回眸。

                                                2015.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