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小趣
哦,天哪!
我和书应该是有些缘分的,在很多朋友说不怎么喜欢读书的时候,我还是放不下书本。我想从书本里得到什么呢?想了很久,答案依然不是很明确。——文字就像长城上一块块青色的方砖,为我圈出一小片宁静的天地,让我在其中奔跑或者彳亍,邂逅一个个动人的故事,摘取一粒粒洁净的露珠,捧起一缕缕智慧的阳光……我不想出去,外面风沙雾霾太大,霓虹炫目,世声嘈杂。我像一只躲在硬壳里的蜗牛,只有柔软的躯体,没有强健的灵魂,我不敢出去。
面对一架杂书,我像一个志得意满的老农,清闲的时候背着手,检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里是萝卜,那里是青菜,今天种垄豆,明天栽棵瓜,实在懒得打理,就让地里长几株野草、开几朵闲花。我注定是农民的后代,血液里流淌着自得其乐的小农思想,不思进取还觉得是特别满足。
读过《黄生借书说》,一度相信书非借不能读,但是也常常感觉到借书读有时候很不过瘾,好书还是放在身边比较舒服,想看就看看,想摸就摸摸,想画就画画,那才是自己的书,是和自己有特定生活情境的书,是走进了自己生命的书。
我的老师或者朋友写了书送我一本,我乐颠颠地捧回来放到书架上,仿佛他们就在我身边,我可以随时听他们讲这讲那的。大部分书还是买的,有的是冲作者去的,有的是冲书名儿去的,有的是别人介绍过内容的。我不喜欢在书上记录买书的经过,某年月日、何处购得,但是买书时的情景大多清晰地记得,这就让书多了一个背景,白雪飘飘的午后,樱花烂漫的路边,音乐轻漫的雨天……每一个背景都会在记忆里渐渐虚化,最终像一幅剪影与书融合。下次再拿起这本书,这个剪影就随之复活了;可能也有书和背景对应混乱的时候,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回忆总是美好的。
书买回来也不一定立即看,有的可能放很长时间,甚至有些淡忘了。可是某一天突然发现,赶紧拿来读,才知道竟然是一本非常好的书,差点错过了。——人的一生,真不知错过了多少好书呢。
接触余秋雨先生的书大约是在九几年吧,就是大家都很熟悉的《文化苦旅》,一看就放不下来了,觉得那些文字可以穿透人情世态、穿透社会历史、穿透文化人格,直达读者内心深处。于是发现他的书就买一本,渐渐就读得多了,《霜冷长河》、《天涯故事》、《行者无疆》《何谓文化》……这本《借我一生》是2012年11月买的,特别喜欢书的封面,从目录里看到是写自己生活的,与其它书不一样。当时很多人一起开会,一位哥们儿看到我手里的书,赶紧打电话给他的属下,帮他去买这本书。可是回来以后,我一直把书放在那里没看。
为什么不看呢?之前在一些报纸上看到有人对余先生进行评论,说他所有的文字都回避文革经历,甚至有人说他在文革期间仅次于姚文元,属于第二支“笔杆子”。于是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他可是我一直崇敬的文化导师啊!我找了不少可能与他有关的文章,甚至寻到了余先生的博客,知道余先生辞去了上海戏剧学院院长,而对外界的种种揣度、指责却无一字辩白或者说明。是默认,还是不屑?我无从判断。《借我一生》就这样在书架上与我对峙了将近两年时间。我想余先生如果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一定会笑出眼泪来,一个读者竟然和作者较真!但是,这个真我得较,如果我连作者本人都不信任,还怎么接受他的文章呢?
所幸我还是忍不住拿起了这本厚重的书,轻轻翻开了第一页。——真的值得庆幸!作者从老父亲去世落笔,写了家庭的变迁、文革的经历、文革后的作为、对文化与文人的反思,其中我的疑惑在此全部得到了解答。几次为他生活中的细节鼻腔发酸,不时为他的睿智拍案叫绝。除了对至今不改文革习性的“金牙齿”不肯原谅以外,他对那些曾经伤害过他、他们家、他认识的无辜者(包括巴金老人等一大批文化巨匠)的人,都予以谅解,他说“我们走过无力抵抗伤害的漫长岁月,现在要以行动证明,这个岁月已经结束”。多么宽广的胸襟啊!但是有一个观点我不太接受,他总是把一些人的恶行归结为社会因素而不肯对他们的人格进行敲打,这不妥当——就是在文革中不是也有悄悄帮助过受难者的好人吗?当时(包括过去和现在)的社会状况,难道不是由人、人性构成的吗?文化架构、文化逻辑当然重要,可毕竟是外在因素,因此,我觉得进行文化解析首先要从人性入手,或者最终指向人性。
余先生的理论著作还没敢涉足,后面要去读了。
说到理论著作,我真的害怕那些二道贩子。滔滔不绝地引述别人的观点,叠床架屋,支离破碎,自己的观点竟然就是谁的观点好,谁的观点不好,那你还写书、写文做什么呢,我自己不会判断啊!我喜欢读那些谈自己观点的文章和著作,即便有些观点未必正确,最起码是他自己的。大学毕业前写论文,是关于修辞方面的。哇,那些书差点没把我搞死。后来找到陈望道先生的《修辞学发凡》、钱钟书先生的《通感》,竟然那样平易近人,把深奥的问题说得明明白白、趣味盎然。后来读卡西尔的《人论》,更觉得原创永远比介绍、转述、综述容易接受,人家是有理论体系、有思维逻辑的,贩子们只是寻章摘句。所以我常常对所谓的理论有一种本能的拒绝,更愿意看一些体验性的书。余秋雨先生辞职后,走向了文化现场,我不知道是不是也感觉到所谓理论的苍白。
书这个东西吧,你不读也就不读了,一旦开读,就会觉得这也不懂那也不懂,或者这个也有意思那个也有意思,结果就停不下来了。《借我一生》里还有一个关于“书毒头”和“书蠹头”的考证,说的是余母担心儿子读书读成书呆子的事儿,妙趣横生。
其实人呆一点也好,没有纷扰,也就没有烦恼,像一只小虫子在书本或者生活里有滋有味地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2014.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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