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一棵老树

哦，天哪！

    周末回老人的家里，看到由于建房移栽到瓦缸里的桂花树。在寒风里，根部被瓦缸牢牢束缚着，叶子上满是浅黄色斑斑点点，心想这家伙从年初到年尾肯定受了不少苦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几个人商量一下，如今房子的格局已定，不如找个地方把它栽下去吧。

    或许您觉得栽棵树而已，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可是我当时的感觉却很特别，我觉得这棵桂花树终于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可以让每年秋天的花染香脚下的泥土，再也不用让自己的根到处漂泊了。

    有了根的桂花树，心里该是多么踏实啊！瓦缸是被我们砸碎的，为了保持水分，我没有扒开土查看它的根须，但是当我们把松软的泥土一层一层覆盖上去，仿佛能感受到它轻轻舒展根系的自由，能够感受到它打开气孔大口呼吸的畅快。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桂花树不会告诉我，它和我之间没有用以沟通的语言，我只能凭我的心理去推测它：啊，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哪怕这片土地很贫瘠，但毕竟能够以一棵树的方式生活了！

    曾经见过不少老树，北国山林里参天的大松树，南方街头枝叶横生的老榕树，九寨沟沉浸在五彩池底的古木，台湾南投专门去寻访过的半枯神树……

    那天又到一所小学去，看到很多年前就知道的老石榴树，多年不见依然枝干虬劲，瘦硬如铁，据说它已经有二百多年的寿命了。一棵普普通通的石榴树，在一片土地上一站就是二百多年，真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然而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历史，人就不能不对它产生特殊的情怀，因为它看到的故事比人更丰富。那个曾经种植它的人如今在哪儿？那些曾经在它身边驻足的人如今又在哪儿？就是这样一棵个头并不是很大的老树，十几年前我曾吃过它几粒石榴米，如今它依然健壮，而我却已满头白发，面对它，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有时候想，我要是一棵老树多好，静静地发芽，静静地开花，静静地看着身边走来走去的人和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儿。或许一辈子都被圈在一方天井里，可是那份安定已经让人满足了，何况一旦高度超过围墙，那份静里生出的动就永远也享受不尽了——“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栽下这棵桂花树的时候，我想，好好活着吧，期待你也有幸能成为一棵老树，五十年、一百年、二百年后你依然开着花，为后人留下一缕我栽种下的清香，而我已经成为别人回忆甚至考古的对象，那该多有意思！——这样想着，仿佛自己也在树的年轮里一圈一圈地活着，而且时光无限地成长。

                                                               2014.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