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秋天
哦,天哪!
庄稼还在流火中烤着,没熟呢;人也在流火中烤着,希望永远是一枚青涩的果子。这是一个很久不见季节界限的时代,春吃秋果,冬吃夏蔬,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一切皆有可能不就是一切都无定论吗?为什么季节也没有定论?不是没到秋天,而是没有秋的标准,尽管立了秋依然炎热难当。
蝉应该凄切了,可它们还在失水的叶间大声喧闹,自顾地赞美自己的清高,“老当益壮”一定是它们歌唱的动力;促织应该低吟了,可它们还躲在某个角落里梳理浅黄的触须,挤弄着幼稚的表情,“还小呢”依然是它们无所事事的理由;蚊虫进入第二代了,凭它们瘦小的身躯出入防范严密的门窗,又以它们锋利的吻刺吸取人的鲜血,上帝应该告诫过它们:你们有嗜血的权力,也有被拍扁的可能。……什么时候才能到真正的秋啊,我宁愿满眼凋零,宁愿愁雨绵绵,宁愿白霜压枝,秋的那份清凉、那份沉静、那份高远像成熟的思想一样让人渴望。秋,是我的季节,它却模糊在夏日灼热的影子里。
孩子的外公弹掉一截烟灰说:我们都老了,一切你们自己拿主意吧。这样的心态不是我要的秋味儿。如果他说你们都不小了,可以为自己的生活负责,那才是我喜欢的秋意。孩子的外婆拿出一只瓠瓜说:带回家烧汤吧,这瓜没上化肥没打农药。这是我喜欢的秋情,去掉所有修饰,朴素到不管那只瓠瓜价值几元、我们拿着它如何上车,她只是想着这是我觉得好的,所以要给孩子。我该跟老人说什么才能告诉他们我的秋思是什么样子呢?我对外公说:照顾好你们自己,不要为我们操心。我对外婆说:你们留着吃吧,我们已经习惯了那些有毒的食物。跟老人聊天、告别的时候,天上没有月亮,只有一两颗星星闪闪烁烁地俯视夜色下的村庄。心里涌起一阵淡淡的空落——人生难道就是这样在某个季节里进行交替的吗?
今年夏天台风几乎没有光顾,晴朗的天空像一面巨大的聚光镜,把太阳的热量尽情地射向大地。持续的燥热让人想起南方的旱季,想起蚂蚁爬上我在三楼的办公桌上找水喝的艰难,想起那个唱着《宁夏》的秋天,想起我西晒而没有空调的小屋,想起一个个汗水煮过的日子……我是经历过炎热又漫长的秋天的,怎么现在又怕起炎热来了呢?当时我的确抱怨过南方没有秋天,然而现在的生活里有秋天是可以确信的,所需付出的不过是等待罢了。
思念和等待都是甜蜜的忧愁——煎熬,却并不无望。
2013.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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