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
哦,天哪!
不作茧,不行吗?
第一只蚕在盒子口上转了整整一个下午,晚上六点多开始吐丝,设法在盒子角上寻找立足点,然后扯三条横线把自己固定住。和肥肥的身体相比,蚕小得可怜的脑袋一直在左右摇摆,扯出毫无规则的丝线。
夜里十二点,我去给蚕加桑叶,发现这只蚕已经用横七竖八的丝把自己吊在了半空中,头还在不停地摇着。别的蚕有的沙沙沙地吃着叶子,有的静静地睡了。看着它辛苦的样子,有些心疼,可是我什么也不能帮它做,安慰它的最好方法就是不打扰它。
凌晨两点多,我再次打开灯,跑去看望。那只蚕已经织了一层薄薄的网,身体对折在半透明的茧里。头一直在不停地摇摆,我知道,它每摇摆一次就要吐出一缕蚕丝。原来近十厘米的身体,现在瘦小了很多。我知道,它吐出来的,就是自己的身体。
第二天早上,茧已经成形了,一个椭圆形的壳,洁白、晶莹。
晚上,茧结得很厚了,不过对着灯光还能看见蚕还在里面摇摆着,身体小得在那小小的壳里可以灵活转动了……为了这个茧,这只蚕不吃不喝不睡,劳作了三十多个小时。夜深了,我终于无法再看见那只蚕的动作,它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天地。我静静地坐在它的边上,不知道那只茧里生活的还是不是蚕,忍不住想问它:不作茧,不行吗?
春蚕到死丝方尽,这句诗以前只是随口读读,觉得境界很伟大,或者爱很深,可是当我亲眼目睹了作茧的过程,我知道这句诗很沉重,那只茧也很沉重。不要再说什么“作茧自缚”了,那只小虫没惹过任何人,它生命的最大意义不就是拥有一只美丽的茧吗?它有足够的理由躲在里面,任外面天翻地覆。
还有三十只蚕要经历这样的过程,我没有勇气再看,就等着欣赏它们美丽的茧好了。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鲁迅先生当年的无奈应该与蚕茧无关。蚕在茧里是要管春秋的,因为它还要承担种族繁衍重任,这个担子比结一个茧要重啊。一只小虫要承担的东西一点不比人类少。
看完白色的和金色的茧,那是蚕们的家,也是我们期待的成果,我觉得自己的心头也结了厚厚的茧,丝丝缕缕的,怎么也捋不出头绪。打开窗子,东边的天空涌起一抹云雾,在灯光的照耀下,洁白而朦胧。我喊孩子和他妈妈来看,他们说海上起雾了,可我的心里觉得那是一只正在编织中的茧,我们都将在这只茧里劳作,辛苦而美丽,最终是否能化茧成蝶还要看上帝的意思。
2013.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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