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酿

哦，天哪！

    用冰糖腌制葡萄的味道，即便不放进嘴里品尝也能猜测出来。但是，把冰糖腌制的葡萄放到时间里酝酿产生的味道却像谜一样难猜。时间就是这么一个奇妙的东西，不论什么东西碰上它，所产生的变化都是难以捉摸的。

    起初粘稠而甜腻的液体，经过半年的沉淀已经变得清亮，原本酸甜的味道也在六个月里变得丰富而复杂了。在新年第一天打开这坛家酿，很有点仪式的味道，似乎有很多东西都寄托在轻轻揭盖那一瞬间，连孩子也忍不住要尝上一口家酿的葡萄酒，然后皱皱眉头说：原来很甜的东西怎么有点苦涩？我说：你用舌尖滚一下试试？他很有样子地咂吧咂吧嘴，说：回甘很好，还有点果香。我没说这就是时间的味道，轻轻碰了碰他的玻璃杯说：为新的一年，干杯！

    孩子的妈妈是个滴酒不沾的人，不过，这坛家酿是她新手炮制的，看着我和孩子复杂的表情，急不可耐地问：怎么样？怎么样？也斟了一杯端起来观看、咂摸，神情与当年生孩子时很相近，有几分自豪，还有几分不安，仿佛随时准备承担起所有的责任。母亲和父亲，都是很庄重的词，并不是所有做了妈妈、爸爸的人都担当得起，这需要在时间里淘洗、磨砺，等到一个妈妈、爸爸什么都不害怕，什么都不推脱，什么都能容纳，就成为母亲和父亲了。孩子小的时候是不会叫母亲、父亲的，可能是母亲、父亲还没有酿成，也可能是孩子小，还没有品出父母亲的真正味道——这都需要一定的时间介入。

    孩子喝了一点就跑过去看他喜欢的小品、相声去了，在他的世界里，过年就是好玩儿与笑声。我也学着那些高雅人士的样子，端着高脚杯慢慢地摇，据说这叫醒酒，以前一直认为是故弄玄虚，因为那些瓶装的葡萄酒怎么醒还是刚倒出来的样子，这次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变化，接触了空气的葡萄酒在摇晃中变得越来越浓，似乎要回到当初的粘稠状态，但味道却不再是当初的酸甜，而是醇香绵长，从舌尖上滑过，感觉自己沉浸在微醺的回忆里。

                                                    2013.2.10（蛇年大年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