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翙翙
哦，天哪！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诗经》
    至今，我没有见过真正的凤凰。可是，我却一次次在梦中听到凤凰飞过的翼声。凤凰飞走了，世间只留下一棵落光了叶子的梧桐……有歌声从遥远的虚空传来：青天高高凤凰飞，百鸟纷纷紧相随，直上晴空迎朝晖……
    或许从人类幻想出凤凰的那一天起，凤凰就一直在飞离人间，只是因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啦，所以，很多时候，我生活得很幸福，觉得洪荒宇宙哪里还有比人间更美好的呢。
    第一只凤凰从雪山上空飞走了，我看不见它的眼神，只听见一声凄美的鸣叫。山下的村庄里锣鼓喧天，一群男女正在演绎着凤求凰。或许飞去的凤凰不忍心再看那搔首弄姿的舞蹈，在雪山的映衬下翩翩地向着太阳飞去。那五彩的凤羽，像彩虹飘过湛蓝的天宇。那个舞蹈着的女子定格在丹凤朝阳的某个节拍上，凝望着凤凰飞去，凝望，遥远的地方有一只飞走的凤凰。一阵闪耀着阳光的雨洒落下来。女子的泪水打湿了彩色的舞衣。
    第二只凤凰在梧桐树巅徘徊良久，一双眼睛幽远而空洞。它用低低的鸣叫唱起了一首歌“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它久久盘旋，不忍丢下这颗孤独的灵魂，那是一颗无人珍惜的灵魂。我走了，谁懂你？凤凰哀哀地呼唤。那颗灵魂是初秋的露珠，心里颤动着月光和凤凰的尾纹。噗的一声，露珠落了，月光和凤凰摔碎在尘土中。
    第三只凤凰从白雾起伏的竹林起飞，目光闪烁着期待的柔光。潮湿的竹林染绿了它的裙裳。它想：那狂傲的长啸为何不再吹响？《广陵散》从此散失，只有后人的赝品在叮叮咚咚地响。齐腰深的草丛里，散乱地丢弃着几只酒杯，酒杯里一半是泥土一半是青苔。凤凰想起写过“凤凰台”的那个诗人，他说“古来贤者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竹林里曾经自我放逐过几个人，贤而且饮。如今，只有虚名。
    一只又一只凤凰从我的梦中飞去，只留下飒飒的翼翅声。凤凰扔下的世界里，喜鹊唱着恭维人间的赞歌，乌鸦们悲观地讲述着人类末日的情景，几只麻雀欢快地从一个草丛钻入另一个草丛……寂静的梦里一片吵闹，我只好逃回现实中来。夜很黑。窗外沙沙沙地响，预报夜里有雪。我把手伸到窗外，抓来一滴冷冰冰的东西，放到眼前端详半天，没找到一点雪的踪迹。
    不知道该不该再次潜回梦里，梦里只有凤凰飞去的翼声飒飒，至今，我没见过真正的凤凰。
                                                                2012.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