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外之喜
哦，天哪！

    站在生活的谷底，觉得什么都离自己那样近，仿佛触手可及、唾手可得，于是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身边的小草，远方的山脉，甚至天上的日月。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怂恿着：只要你有足够的力量，这些你都可以拿走。为了这个信念，沿着时光铺就的大路奔跑，沿着时间叠加的小径奔走，而最终发现追逐的只是虚构的自己的影子，蓦然回首，追逐的一切依然留在原地，只有脚下的地势越来越高。
    那是时间堆成的丘陵。站在时间的高地上，很多东西都淡出了视线，大树下忙碌的蚂蚁不看见了，篱笆上停落的蜻蜓看不见了，连大树、村落也只还有淡淡的痕迹，宛如一抹水墨画的远景。偶尔看到身旁还有一株小花，叶子上还闪烁着露珠，露珠上还跳动着太阳的光彩，便觉得欣喜异常。心里那个声音不再雄壮，悄悄地说：要珍惜身边的一切，那些抓不住的东西就让它们留给后来的人吧，要想得到一切就得跑得过时间，你行吗？太阳已经跑到山的背后了，而我还在一个山坡上发呆，因为我还记得在谷底时所见的一切，眼下竟已被时光渐渐溶解——这个，我有些不解。
    后面的路都是时光推着我在走，事情也是被日月催促着做。有一天突然发现历史的山峰已经在自己的脚下，而抬头远眺，过去的世界已经淹没在一片烟雾之中，没有小草，没有大树，也没有村庄的影子。身边一块块峭碐碐的岩石上长满了苍苔，在苍苔的缝隙里，隐约可见一些名字，看样子已经很久了，应该是古人。不愿意沿着他们走过的路再作重复，便拐向另一侧，而情形却和刚才那一侧完全一样——也许只是脚上的鞋子不同，其实我们所走的路，都是古人走过的旧路。天上的日月还在，也还明亮，可离我的距离并没有因为山的增高而见近，我又知道，日月星辰也只是影子，永远也不可能将它们拥在怀里。我也在石头上轻轻画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又轻轻地擦去，因为我知道，每一个古人的名字就意味着这条路已经有人走过，说得再直接一点，我的名字如果留在这里，无异于告诉后来人：此路不通！
    不再走了，停下脚步四处眺望，现实中的和理想中的一切都在目力之外。忽然想起一个成语叫“喜出望外”，那是指意外的惊喜。莫非当初的一切幻象便是我的望外之喜吗？应该是的。——看到的和能够得到的永远是两码事：如果看到只当作欣赏，那是令人喜悦的，人也是有福的；如果看到便想得到，那就只有失落、失望、失意了，人生永远是不能成熟的苦涩青果。
                                                        2012.6.6高考前夜